第一二三章 獨醒(第2/2頁)

想起那生疼的一巴掌,呂氏的臉頰和身子都開始隱隱作痛。心想這回可不是我拿喬,你們二房為了一點小事得罪於我,我的心緒本來就不好,難免有些頭疼腦熱身體不適,不趁此機會扳回些顏面更待何時?到時候二房珍哥的及笄禮非要三請四催,再奉上厚禮自己才會出面當這個正賓。

婆媳二人說完話相攜而去,屋子梁柱後轉過一人,正是常知縣大公子,傅蘭香的未婚夫婿常柏。

他在席面上喝多了酒水,從茅房裏出來後遠遠就看到傅家的女眷。為了不失禮,就避到了花樹後面,不想卻聽到了女人們私底下的議論。他皺著眉頭暗暗回想剛才聽到的話語,總覺得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回到宴席上,常柏找到機會悄聲跟父親說了自己偷聽到的話。常知縣也是頗感意外,但是在別家的宅子裏不好多說什麽,只得撫著胡須打斷道:“這件事回去再說,我找個人仔細問問,這傅家大房和二房的關系到底怎麽樣?”

常知縣不愧當了青州府十年的父母官,不到半天工夫就將事情打聽了個清楚。他把兒子叫到書房嘆氣道:“我讓底下的一個衙役花了十兩銀子找到傅家大房太太呂氏身邊一個貼身服侍的婆子,才知道前些日子冬至時節發生了一件大事。”

呂氏是怎樣為將傅家二房的財產留在傅家,怎樣慫恿丈夫和婆母將二房的傅百善許配給傅姑媽的兒子夏坤——一個連秀才都不是的童生。

這樁婚事連族中老人都覺得不妥,於是出言阻止。不想傅家大老爺不知是魔怔了還是怎的,偏要一意孤行仲成此事。二房太太宋氏不滿大房的越俎代庖,一出手就將始作俑者的呂氏打暈了。偏偏那個夏坤還在大堂上言辭不敬糾纏不休,傅百善一怒之下把夏坤也打傷了。

常柏聽著父親的轉述,一時不由得目瞪口呆。

他雖然猜測到傅家大房和二房有些不合,但是沒想到兩房矛盾竟然如此之深,竟然勢同水火。心裏不免有些悔恨,“我之所以想娶傅家大房的傅蘭香,就是想利用她是傅百善堂姐的身份,日後再與秦王殿下不露痕跡地搭上交情。如果這兩房之間互不待見,甚至還不如平常人家,那我還有無必要娶這個女子?”

常知縣也有些懊悔不已,“傅家老孺人做壽之時,我看傅家兩兄弟行事頗有章法,就偏頗地以為他們必定是相處極融洽的。不想卻是看走了眼,這大房的呂氏心術不正咄咄逼人,想趁傅二老爺不在的時機謀奪人家的家產,偏又手段低劣讓人瞧出了端倪,真是愚不可及。”

雖說還沒有最後成禮,常柏卻已經算是傅家大房的女婿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聽了父親的話也覺得有些羞臊。

常知縣喟嘆一聲,“二房的宋氏又性如烈火寸步不讓,那傅家的二姑娘又不是吃素的,肯定是相幫自家的親娘。這要是日後真成了秦王側妃,只怕第一個下手收拾的就是這位不知所謂的呂氏,而呂氏又是你的丈母娘,這真是一團亂麻!”

常柏聞言便不免心慌意亂,忙起身道:“可否尋個理由將這件婚事作罷,日後傅家兩房真要敵對起來,我真是沒吃著羊肉偏惹來一身騷。秦王殿下興許鎮得住這位傅二姑娘,我們常家可得罪不起她!”

常知縣睜了一雙稍顯渾濁的眼睛沉穩道:“遇事怎能如此慌張?你要此時斷了傅家的親事,落在有心人的眼裏難免會說你涼薄,日後在官場上定會受人攻訐。他們兩房再大的矛盾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枝筆寫不出兩個傅字。”

常知縣又仔細尋思了一會兒,捋了下頜的胡須道:“你先穩住,我找機會跟傅大老爺私下透露一點風聲,就說有京中貴人心悅他的侄女,日後的前程還遠大著呢!他也是做過京官的,這點人情世故應該還是有的,日後怎麽跟二房相處就用不著我去教了吧!”

常柏的臉上浮現出佩服的神情,展顏笑道:“父親果然是高手,這一招四兩撥千斤的春秋筆法果然微妙。傅大老爺只要不蠢,就應該知道他的前途全部寄於傅二姑娘的一念之間。傅二姑娘高興了,他才能有好日子過,那麽我也還是認他當我的老丈人的!”

父子兩人躊躇滿志地相視一笑,都頗有些自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輕松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