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入彀(第2/2頁)

曾淮秀便咯咯地笑個不停,曾閔秀也有些不好意思,“吃了飯我就得走,他昨天派人給我送信,今晚上要過來,我得趕緊回去收拾一下。我不在的話,丁媽媽可不會那麽貼心得給他準備羊肉鍋子!”

正說著閑話,門外小丫頭稟報,奶媽子將兩個孩子抱過來了。曾閔秀看孩子模樣生得乖巧,即便是性情冷硬如她都忍不住心疼,想來孩子的父親也是一樣的愛重吧!

把給孩子的禮物一一拿了出來,曾閔秀又悄聲問道,“你那新女婿到底叫什麽,我叫人幫你仔細查查。看人家娶親沒有,家裏還有些什麽人,你也不能老這麽躲著不見人啊!千萬莫象頭一個那樣,只知道個姓名,別的什麽都不知道呢,就熱心熱腸地全貼了過去!”

正拿了一件嬰兒百衲衣細看的曾淮秀一怔,緩緩搖頭道:“到今天為止,我也只聽過丫頭婆子們喚他做大人,姓甚名誰全然不知曉。若不是機緣巧合,他那樣的人物我一輩子都別想高攀。現在,我只想他空閑了過來看看我們母子,就心滿意足了。姐姐莫要為我做什麽了,萬一要是讓他察覺了,我怕……他會不高興!”

曾閔秀心裏便暗嘆一聲,真是個癡傻女子。

上一個郎君拍拍屁股走得人影子都不見,還留了孽種在肚子裏進退不得。這個郎君不過是人家一時興起萍水相逢,因為解決了她的一時危難,就一門心思地想對人家好。可是這世上本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你即便是把一顆心剜出來雙手奉上,人家也許還會嫌棄這顆心血淋淋的,因為弄臟了手。

兩姐妹在這邊低聲細語,不知道僅僅一墻之隔的屋子裏,先前幫著引路的田媽媽滿意地將一根漏鬥形的銅管子從墻上取了下來,低聲吩咐道:“全部記下來了嗎?大人吩咐過這大曾氏的話一個字都不能漏。”

旁邊一個年輕的丫頭就笑著答道:“都記下了,那話語裏頭的那位徐姐夫應該就是大人這段時日費盡工夫要找的人吧?”

田媽媽瞪了年輕丫頭一眼,一張尋常的婦人臉竟然威勢立現,“大人將我們這幾個人手調派過來,可不是讓你坐著喝茶嚼舌根子的。“

頓了一頓終於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大人不過是借她的一張肚皮兒把孩子生下來,日後對那位冤死的方百戶好有個交代。這位倒好,現在就開始做黃粱美夢了,忒不知羞!好了,你呆在這裏繼續監聽,我先把這些送出去!”

年輕丫頭吐了吐舌頭,拿起另一根銅管子貼在墻上繼續仔細記錄去了。

田媽媽取過厚厚一疊紙,仔細核對後從袖子裏取出私章,蘸了思序堂的朱砂印泥蓋上自己的私印,小心地塞進一個菜籃子的夾層裏。出門後順手交給大門上的小廝,吩咐他去鎮子東頭的劉記肉鋪割幾斤肉回來,家裏來客了太太說要加幾道菜。

不過兩個時辰之後,這封加急的偵聽記錄就呈在裴青的案上。

壺形青花壁掛燈下,幕僚程煥細細看著紙上特意加了紅線的幾個字,“他昨天派人給我送信,今晚上要過來”。輕籲了一口氣後,略略有些花白的眉毛也不禁狠狠跳了幾跳。

十來年的幕僚生涯,多疑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本能,原先他對於裴青的另一重身份一直有所懷疑,今兒晚上已經可以斷定了。這位大人即便不是錦衣衛的人,也與錦衣衛有很深的牽扯,要知道那些訓練有術的女番子可不是誰都能使喚得了的。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裴青竟然毫不避忌地開始展示他鮮為人所知的一面——狠辣果絕。這就是說,自己已經得到了他全然的信任。不想臨老臨老竟然抱了這麽粗的一條大腿,程煥是老於世故之人,自然曉得這其間的份量。

暗暗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程渙強抑了心頭的狂跳,熱絡而不失恭謹地微微笑道:“大人這招守株待兔的手段倒是以逸待勞,這下咱們可以甕中捉鱉了,也不枉費這幾個月的布置!”

仔細對照了這兩日出入大營的軍士名單,裴青毫不意外地在其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他伸指在那個名字下重重地劃上一條線,眉眼未動地淡然道:“不,時機還未到。在一個暗娼的屋子裏捉到那人算怎麽回事?我又不是軍中督察,還管他休沐日吃喝嫖賭?而且依照那人的性子定會有百十個理由等著為自己開脫。哼!這回只是再次確定是他而已,我要等他做完這票所謂的大生意後再出手!”

單就新主子這份氣度就讓人無比折服,程煥躬身笑而不語。這年頭有一個頭腦隨時都能保持清醒且低調務實的上司,真的比什麽都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