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自盡(第2/2頁)

裴青眼前一亮,先時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處,輕輕擊掌嘆道:“這人定是仔細喬裝了一番,與平日的形象大相徑庭,所以才不會引人注意。在甜水井胡同裏,方百戶才會覺得那人似曾相識,卻又認不出來那人到底是誰!”

程煥眼睛一轉,輕聲建言道:“這奸細既然是那曾氏女的相好,不若將她請了來。一個枕頭上的夫妻,不管怎麽裝扮,總會認出來的吧!”

裴青撫著額間新生的皺紋,苦笑道:“先生倒是一言中矢,我不是沒有想過此法。只是一來那曾閔秀如若對那人情根深重,咬牙不認或是胡亂指認,我們是抓還是不抓還有軍中有品階的將士有近百,難道我能令他們一一排好,叫個上不了台面的暗娼指手畫腳,傳出去這成何體統!“

程煥倒是一時沒有想到此節,不由大感汗顏,“倒是我一時考慮不周,讓大人笑話了!”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計劃永遠趕不贏變化。還沒等殫精竭慮的裴、程兩人想出更好的應對來,青州左衛又出事了。

清早,有雜役送洗漱水進去,卻一眼瞧見屋子正中的房梁上直挺挺地掛著一個人。

雜役連滾帶爬地奔出房門,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聲呼嚎。此時正是軍士們用早飯的時辰,頓時驚動了整個大營。等得到消息的裴青和程煥二人趕到出事之處時,屋子已經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

掀開地上的白布,那裏面是一張青黑色的圓臉,昨日還笑嘻嘻地為自己介紹家鄉的凍梨如何地好吃,還慚愧地解釋著自己與行商妻子糾纏不清的孽緣。現下,這人的臉上再無一絲笑意,肢體木木地僵硬著,從裏到外泛著一片死氣。

人群中有人大聲喊道:“裴百戶為給方百戶報仇,非說咱們晏總旗是奸細,逼死了咱們總旗。走,咱們去找指揮使大人評理去,不能讓晏總旗死了還背個汙名!“

一時間群情激湧,人人義憤填膺。

衛所裏本來就清貧艱苦,一年到頭也看不到家人幾面,還要時常冒著生命的危險,擊退不時上岸的倭人殘暴入侵。現下晏超不過是被叫去問了幾句話,回來就喪了性命,可以想知肯定是受了非人恫嚇,憂心恐懼之下才一時想不過以死明志。

在場的史大川正好聽到此話,回頭喝問道:“胡說八道,我也一樣被問了話,我怎麽沒有懸梁?分明是你們晏總旗不知道做了什麽虧心事,心虛之下才選擇自盡而亡!“

這話本來說得不錯,但是此時此景說來無疑是火上澆油。

當下有人起哄道:“方百戶回來時身邊只有裴百戶一人,按理裴百戶也有嫌疑,而且嫌疑還最大。作甚還要讓這等人來審問軍中將士?難說不是賊喊捉賊呢!”

史大川擼了袖子大怒道:“是誰在後頭嘴賤?又本事出來單挑!明明是你們晏總旗當了奸細,泄露了軍中的機密,讓人捉住了把柄,才會羞憤之下自盡,好歹給家裏人留一份顏面。我就說一樣拿餉銀的人,他一天到晚地給家裏的父母婆娘寄銀子,真當咱們是瞎子不成!”

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 “ 通倭”是何等的重罪,連每年新進的小兵都曉得其中的厲害。要真是背了這個罪名,不但是家中父母妻兒,怕是一族人都要受到連累。人群中一下子嘩然,七嘴八舌地反駁著。

“怎麽可能?“

“晏總旗不是那樣的人!”

“走,咱們去找指揮使大人討公道!”

眼看著事情朝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史大川面上雖是氣鼓鼓的,嘴角卻不知覺地掛了一絲微笑。然後他就看見裴青捏著蓋了晏超屍身的白布,淡淡地側首向他這邊望過來一眼。那眼裏分明沒有任何危險威脅的意味,但是不知為什麽他的心底就是突地一陣凜然。

絕對不能心虛!

史大川咬牙告誡自己,更加挺直了腰杆。耳邊卻是想起了前晚上一起喝酒時那人的話語,憑什麽大家都是刀裏來箭裏去,同樣立下軍功無數卻分了三六九等!當自己費盡周折才升了百戶之時,裴青的百戶之職已然穩當當地任了兩年。

憑什麽裴青在青州左衛總共十個百戶當中位置超然,事事都要隱隱壓他一頭!去年要不是有人反對,說其年歲太輕資歷不夠,裴青已然升做千戶了。聽說前些日子裏頭,還蒙一富貴人家的姑娘青眼看中定下了親事,敢情天下的好事都讓這人占盡了,這讓別人還有沒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