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禿鷲(第2/2頁)

生氣應該不會,失望肯定是有的。自從十二歲在廣州碼頭上遇到傅家人,自己的命運便發生了改寫。傅老爹的豪爽、宋嬸嬸的嚴厲、顧嬤嬤的體貼、陳三娘的嘮叨,都是裴青自小便渴求的。在那麽多與生死搏鬥的日子裏,這一家人是這世上唯一溫暖和希望之所在。

還有珍哥,那麽一個可心的人,單純地為自己笑為自己悲。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裴青才驚覺,自己對那姑娘的執念竟已然深入了骨髓。對於自己來說,已經和心中信念同重。為了不重蹈方知節之覆轍,為了守護自己最珍視之物,手段再狠厲百十倍又何妨!

指揮使魏勉掀了棉簾子進來,看見的就是裴青赤著一雙布滿血絲的噬人雙眼,心下悚然。不由出言苦勸道:“好了,人死不能復生,且悠著點性子,後面還有老大一攤子事情呢!”

裴青起身行禮讓座後黯然無語,魏勉抺了一把臉後道:“我讓軍中醫工仔細瞧了,方知節面色青白七竅充血,是中的金牛七和月籽藤的混合之毒,又飲用了醇酒,他即使及時延醫問藥,也難撐至天明。”

金牛七又叫太白烏頭,九月開花淡紫嬌艷與菊同時,世人謂之鸚哥菊。多野生地上,因多歷歲月故其藥力尤為勇悍。凡中此毒者,舌、四肢或全身發麻,惡心、嘔吐,煩躁不安甚或昏迷,皮膚蒼白心慌氣短甚至心臟萎縮。

月籽藤名字悅耳毒性卻致命,其枝條細弱披散下垂,簇生狀錐形花序生於去年生枝上。根部有少量小葉,花冠紫藍色,花開芬芳成穗,葉似水楊對節而生經冬不凋。食用中毒者最為顯著之特征就是呼吸困難七竅流血,五臟六腑糜爛最後至抽搐而亡。

魏勉斜靠在硬木圈椅上,手中無意識地把玩桌上的一支筆杆,猜測道:“方知節定是和那人走了個對臉,那人識得他,大驚之下又做賊心虛,為絕後患就覷空酒中下劇毒以求一擊斃命。卻沒曾想方知節硬性至此,竟掙紮至你到來,現在這人定在疑惑咱們是否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

裴青卻是想起自己在一力勸說方知節前去求醫時,竟不知他忍受了這麽大的痛楚。一念至此不由額上青筋暴起,“只可惜方知節最後與我說,因冬□□著厚實,那人又滿臉胡須穿著鬥篷,其實他並末認出那人是誰,只是因對方身材高大多看了幾眼而已。回身後才覺得有兩分眼熟,就多嘴問了幾句話,不想就惹來了殺身之禍!”

魏勉也有些唏噓,“看來我們先前的判斷不錯,此人定是身在軍中,還是隱藏極深之人。我們也是經歷好些事之後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還知曉了他常用之名確為徐直。縱觀其行事,無不謹慎老辣,這回好不容易露了一回尾巴出來,方知節命喪他手也算死得其所!”

裴青恨聲道:“只怕咱們這回大規模地的排查,勢必要驚動那人。他也立刻明白咱們也只是圈定了範圍,卻不能肯定他到底是誰?這就給了他充裕的時間去布置退路!”

魏勉擺手道:“這個徐直我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他在軍中的另一重身份。你不知道,這段時日我一想到此人竟在我的轄下,甚至有可能和我日日相見,真真是讓我寢食難安!”

想了一下,燈下陰翳裏的魏勉面露厲色,“雖然動女人有些不講江湖道義,可是也顧不了許多了。將譚坊甜水井的曾氏姐妹弄來,嚴刑挎打之下總有開口的時候!”

裴青面色凝重地搖頭,伸手將懷中的布包取出打開,露出裏面晶瑩剔透的龍鳳玉佩,沉聲道:“方知節一生命運多舛,此次驟然離世,身後僅存的一點骨血,就在那徐直相好的親妹子曾淮秀腹中。他臨終就只有這麽一點念想,我總要全了他的意願,為防意外懇請大人將此事全全交予我處理!”

魏勉悚然一驚,陡然感到棘手不已,“怎牽扯至此?真是輕不得重不得。罷了,你接手此事後,第一務必將那徐直的真實身份弄清楚。第二務必將軍中奸細清除幹凈!至於方知節的遺腹子,生下來後我自會讓軍中發放撫恤銀子,你也莫再煩憂了!”

這已是極顧全的法子了,裴青躬身謝過。卻知查奸之事既難且險,那叫徐直的人從這刻起定會緊縮自己的利爪,待這陣風聲過去後再侍機而動。只可惜,自己已經緊緊地釘死了他其中的一處短肋。

至此,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