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對峙(第2/2頁)

等的就是此時此刻,裴青大喝一聲,“放!”就見岸邊的石礁後、路邊的樹上、草叢裏射出無數支帶著寒芒的弩~箭。

小舢板上的倭人猝不及防,連刀都還未拔出,就被箭矢射得象驚慌的水禽一樣在水面胡亂撲騰,哀嚎聲聲不絕於耳。那箭雨卻絲毫沒有停歇,不一會工夫水面上就泛起無數血花,再片刻後十幾具被射得像刺猬一般的倭人屍體就浮了上來。

這才是一場真正的屠戮!

是對先前屠殺我軍民的倭人們一場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報復!方知節,謝素卿,魏琪幾人和著那些才逃出來的羊角絆的兵士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這一幕,什麽時候這地方竟然還有一支伏兵布置在這裏?

裴青緊盯著水面無暇他顧,那上頭橫七豎八地羅列著好些屍體,可是卻沒有辛利小五郎的。剛才他故意出言激怒,那人明明已經動氣,卻硬生生忍了下來,這不合乎常理。而且倭人水性甚好,在水裏能憋氣甚久,萬萬不能大意。

正在此時,就見遠遠的河對岸一陣水花翻滾,一個身穿布衣的倭人從水中爬了起來,正是卸了皮甲和盔帽的辛利小五郎。他坐在鋪滿沙石的岸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卻綻出了得意的笑容。

是啊,無論如何他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這就是最大的勝利!

現在,這條河少說也有三十余丈寬,河面上的舢板也盡數翻了且飄散開來,任是官軍行動得再快也攆不到他的蹤跡了。此行雖然損失巨大,大多數手下都折了性命,在青州還失去了幼子,可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處離海上入海口不過十余裏路,依自己的體力就是遊也能遊回相離最近的故國海島。想到這些,辛利小五郎仿佛看到了無數的賞賜和美貌侍女環繞著自己,鱗次櫛比寬闊潔凈的宅子裏,無數的仆傭都對自己笑臉逢迎。

那幅場面離自己如此之近仿佛觸手可得,辛利小五郎用皴裂的大手摸了摸懷中的物事,心滿意足地笑了。看著對岸的人大聲咋呼著要找船來,更是一陣好笑,幹脆站起身來把衣服擰幹了再慢條斯理地重新穿好。

正在此時,他忽然感到後背上一陣悚然,那是多年對敵時習練出的近乎野獸般的本能——有危險。小五郎猛地一回頭向遠處望去,就見對岸上一個穿著青色棉甲的年輕兵士正彎弓對著自己。

辛利小五郎心下一松頓時暗嗤,真是不自量力的漢人!

也不看看兩者之間相距三十余丈,加上河岸的距離,怕是有四十丈遠,任是何等弓箭到自己面前也不過是強駑之末罷了。有個古語叫做“一射之地”,意思就是一箭所能達到的距離最遠也不過一百五十步,自己站的地方早已超出了尋常弓箭的射程。

這些官兵的手法綿軟無力,即便是弓~弩手也只能采取吊射的方式,光是徒手就能接住他們發射的箭矢。要不是先前手下們太過大意輕敵,又是在輕飄飄的舢板上無處著力,要不然怎麽會盡數殞命在河邊!

這個年輕兵士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哪裏需要自己嚴陣已待?看來真是有些老了,膽子也越發小了。雖然是如此想,辛利小五郎還是後退了幾步。忽然想到這般露怯地舉動怎是自己的風格,膽氣一壯復又跨前一步當風而立。

遠遠端肅站立的傅百善嘴角也是一哂,用廣州話輕罵了一聲“作死!”

話語輕落,手中的黑漆鯊魚皮桑木弰雀樺硬弓幾乎被拉成了滿月,一支閃爍著寒芒的黑雕翎樺木杆鑿子長箭幾乎是筆直的射向對岸。

“噗哧!”

當箭矢戮入肉體的聲音響在耳邊時,辛利小五郎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麽有人能夠在相距四十丈的地方直接射中自己,這是怎樣的一份膂力?自己在東南沿海侵淫這麽多年,為什麽從未聽說過此人的名字?要是在本土故園,這樣的人必定名聲大噪,定會被王侯引為座上賓,封為食祿五千石的足輕大將!

胸口猛地傳來陣陣鈍痛,那是箭尖劃破內臟時造成了巨大的創處。

辛利小五郎眼前一陣發黑,明明東方的太陽已經升起,可是周身卻感到刺骨的冰寒。先前臆想的那些金銀賞賜,美貌待女都飛速地遠離,留在他腦海中最後的映像竟然是伊賀鄉下,老母親在灶前親手熬制的一碗加了海帶和魚幹的味噌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