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狠毒(第2/2頁)

裴青踩了水終於無聲無息地支起半個身子趴在了船頭上,就恰見珍哥小心地接過大海碗後微微一笑,無比利落地就將那碗滾燙的魚湯潑向畢又庭的臉面。

畢又庭發出一聲慘叫,像無頭蒼蠅一般在艙裏胡抓亂竄。珍哥卻極快地一低頭把腳上纏繞的繩子一拽扔在一邊,象個出閘的老虎一般抓了把艙裏角落的魚叉一股腦的就朝那人猛紮。鮮血從畢又庭的衣服裏慢慢的洇出來,想是魚湯燙得過於利害,他顧不得身上只捂著臉倒在地上不住地翻滾,在木質的船板上形成了一窪一窪的小小的黑色印跡。

珍哥猶感不足,想了一下後伸出了腳上精致的繡花鞋,抽冷子往那人的下處使勁狠狠地一踢。珍哥的鞋從來都是顧嬤嬤親手做的,鞋頭微翹,鞋面用青灰緞面繡了萱草折枝紋。

為她練功走路方便,顧嬤嬤特特學了當地夷族,鞋底是用白粗布和了糯米湯,在太陽下曝曬幹透後才納成的千層底,耐磨經穿又堅硬無比。那一踢後畢又庭的慘叫立刻變得又尖又利,雙手捂了上頭又想捂下頭著實狼狽不堪。

裴青看得一陣好笑,一個縱身就從水裏利落地躍到船上,珍哥拿了魚叉戒備地望了過來,看見是他後一雙杏仁大眼立刻笑得像月牙一般。 “七符哥,你怎麽來了,看我今個收拾了個惡人呢!”珍哥又軟糯又得意地說道。

裴青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發,仔細看後並沒有發現她身上有什麽不妥,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然後又蹲在那個畢又庭身旁,卻沒有聽見他繼續嚎叫,細細打量之後才看到這人臉上一片紅亮腫泡,身上甚多細小的傷痕,竟是已經疼暈了過去。回頭望了一眼興致勃勃望著這邊情形的珍哥,裴青躊躇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問道:“你——你怎麽知道要踢他那裏的?”

珍哥面上毫無羞澀理直氣壯地回答道:“我娘說的啊,說男的那裏都長有一塊軟肉,平常碰不得的。若是我遇到壞人又打不過他,就可以使出這個絕招。這人老拿話欺我不懂,我氣起來就給了他一下狠的,那塊肉大概也踢碎了吧!”

裴青一陣牙酸兼後怕,不知傅太太怎地想起讓女兒學這種陰毒招數,但關鍵時刻倒的確發揮了大威力。他在傅家住了有三年,先是貪圖陳三娘的吃食手藝,後來就是被這一家子的純樸給不自覺地挽留下來了。傅老爺豪爽為人忠義,傅太太精明卻不失仁善,珍哥嬌憨卻又明快爽朗。

裴青自是曉得這丫頭的腳力,想起去年有一次臨時起興和這丫頭比試時,她隨便一腳就將自己的小腿踢得半天不能動彈,硬撐著回到寢房才看到那條腿已經是青腫一片不能看了。幸好還沒有斷掉,此後悄悄搽了半個月的藥酒才好,打那之後就再不敢下場和珍哥比力氣了。

裴青用腳尖撥動了一下地上昏睡的人,看見那人一臉的猥瑣,想起先前這人對珍哥的恐嚇之詞,心下霎時間湧出了個一了百了的主意。這畢又庭像是傅家的跗骨之蛆一樣,心胸偏又狹窄無比事事計較睚眥必報,為了三年前的舊事竟將這般齷蹉下三爛的主意打到才八歲的女童身上,真是其行可誅,其心可誅!

想到此處,裴青一時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腳尖一用力就將那人踢出了船艙。那人在狹窄的木板上軲轆了幾轉,連吭都未吭一聲就滾落在了河裏,在昏黑的河面上砸出一塊不大不小的水花。

珍哥上前一步站在他身邊同他一起看著河面上的漣漪漸漸消失,裴青這才發現這小丫頭竟有自己胸口高了。低頭細看她的神色,卻不見絲毫驚慌失措懊惱同情,巴掌大的小臉上只是一種淡淡的漠然。他心頭一動輕聲問道:“你不怪我這般狠毒要了這人的性命嗎?”

側了顏面只看得清長長眼睫毛的珍哥微微頓了一下,從牙齒縫裏曼聲細氣地答道:“這人——該死!”

女童的稚言軟語像空中飄落的雨絲一樣毫無聲息地散開,不知為什麽在這漆黑的寒夜裏,裴青忽然感到悶沉的心頭仿佛要開出花來,心上有說不盡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