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綁架(第2/2頁)

傅宅內的一眾人聽到珍哥丟了的消息,素來穩重的顧嬤嬤一下子就癱軟在地上。剛剛進門正準備換衣服的傅滿倉勉強鎮定下來,立即召了家裏的人手往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奔去,又叫一旁的裴青拿了自己的名貼到知府衙門,請鄭瑞派衙役仔細搜尋。

一對雙生子教眾人的神情驚得哇哇大哭,宋知春強自按下驚慌,叫了陳溪過來細細問詢。陳溪抺了額頭的汗水,一字一句地從六榕寺裏頭的情形詳細說起。正說話間,就見陳三娘拿了根臂粗的擀面杖劈頭蓋臉地打過來,陳溪躲閃不及,額角頓時紅腫起來,眾人忙上前勸阻。陳三娘拉了兒子跪在地上紅了眼睛道:“若是珍哥有事,就請太太和老爺打殺了這個不長心的混帳東西,我決不說二話!”

裴青像陣風一樣到府衙呈上名貼述說了緣由,鄭知府立刻派人拿了令牌關閉城門四處搜尋珍哥。半個時辰後,有衙差陸續回稟說並未尋見人。裴青心急如焚如熱鍋螞蟻,頭目森森耳際一陣轟鳴,借口要先回傅宅尋隙出了知府衙門,片刻不敢耽誤地騎了馬往廣州衛所奔去。

如彌勒一樣的魏千戶笑容可掬地望著裴青,樂呵呵地道:“你這小子,去年我就喚你到我這來當差,你百般推諉,如今可是想明白了?”

裴青額頭緊緊貼在冰冷的地上,十指緊摳在地磚縫中,跪伏的身子像是一張繃緊的長弓,沉聲回道:“只求大人派幾個得力的人幫我將傅家大姑娘在今日子時前尋回來,我這條賤命日後就但憑大人驅使!”

魏千戶坐在黃花梨扇面高背椅上,彈了寸長的尾指甲低笑道:“敢叫我錦衣衛的人幫你尋個丫頭片子,你是當朝第一人。不過我欣賞你的這份膽識,更相信你進了咱錦衣衛裏會是一把好手。要知道咱們名聲雖不中聽,朝堂上無論文官武官都唾棄厭惡,可是咱們所言所行可直達聖聽,比那些假模假式的人可實惠吃香多了!”

去年清明時分,裴青悄悄去城外光孝寺裏祭拜亡母的牌位,不巧碰到城中幾個地痞尋釁滋事。他一個單挑三人,雖是頭破血流身上幾無好皮肉,但那三個地痞無賴卻無不斷手斷腳,形狀更加慘烈。

正好路過的廣州衛新任千戶魏勉看中了他這份狠辣,找人查了其底細後更是滿意十分,覺得這是一棵難得的好苗子。於是幾次親自出面延攬,偏偏裴青象是茅坑中的石頭又臭又硬絲豪不為所動。此次若不是為了那傅家大姑娘,裴青還不見得會來找自己。

戊時,廣州城外一個小小的野碼頭。

裴青伏在草從中盯著前面河灣處的十幾條小漁船,廣州城外有很多這種沒什麽正經名字的碼頭,那些以船為家的貧苦漁民沒出海時常常歇在這裏躲避海浪颶風。此時,河灣裏漁船上的氣死風燈閃煉著豆大的光芒,在風中不斷地飄忽搖晃。

身邊一個面貌平常的番子吐了嘴裏的草根,小聲地勸慰道:“放心吧,這尋蹤覓人本是我們最擅長的,決計出不了什麽差錯。那傅家小姑娘出了糕點店就被人搶了錢袋子,她一去追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裏。被蒙頭捂嘴推進了馬車立刻就出了城,車轍印子七拐八拐地就斷在這裏。現下這處有十幾艘船,我們這才五個人怕驚動了綁匪,不若等天亮人多了再動手不遲!”

裴青搖搖頭輕聲道:“珍哥再小也是姑娘家,決計不能在船上過夜!”說完輕手輕腳地脫了身上的衣服,只穿了一件月白中衣沿了草木繁盛處無聲無息地潛進了水裏。

那個番子暗罵一聲,這長得比娘們都俊秀的小子說下水就下水,廣州城雖是四季如春,可眼下是三月,夜裏的河水還是很冷的好吧! 眼看那人已漸遊漸遠,番子只得脫了衣服喚了同伴小心地跟了上去。

水裏黝黑冰冷,裴青嘴裏銜了把尺長的匕首,緩慢卻無聲地劃動著修長的四肢。好在今晚無月卻有風,河水擊打在石岸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倒是掩了幾人的行藏。裴青伸手摳住一艘漁船的幫沿,探首過去屏息聽了一會,裏面有婦人斷續哄孩子睡覺的低喃。

不是這個,裴青心裏又是萬幸又是失望地埋首往下一艘漁船遊去。

水裏幾人接連搜尋了幾處都無甚發現,裴青的心不住地往下沉。珍哥到底在哪裏?會不會是那些番子們判斷根本有誤,自己在這裏費勁工夫上下翻找,那綁匪會不會已經將珍哥越帶越遠。夜色下不知名的河裏,十六歲的裴青再一次感受到許久前曾經歷過的深切悲傷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