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嘉芙循路匆匆回了榮芳那裏,坐下後,榮芳問她方才去前頭的所見,她只揀見客的部分說了,跳過中途遇到老夫人的事,整個下午,再沒出去過一步路。

天漸漸地黑了,賓客和宗族到齊,國公府裏燈火輝煌,裴修祉、二老爺裴荃,老三裴修恪,老四裴修宏以及宗族裏的幾位德高望重長輩於壽堂前迎客,辛夫人二夫人並族裏的一些婦人則應酬過府的各家女眷。嘉芙隨了母親來到壽堂時,拜壽已將近尾聲,只剩小輩女眷了,她夾雜在一群光鮮亮麗的女人中間,立於壽堂一角,擡目看去,中堂高懸一副壽匾,上有裴荃為母祝壽所書的金光閃閃“寶婺星輝”四個大字,壽桌正中的顯眼位置處,擺著以黃鍛鋪底的禦賜制物,橫架一雙長柄如意,兩邊壽桃壽餅堆成寶塔山,左右依次列著各色賀壽之禮,華冠麗服,金玉滿堂,說不盡的錦悅呈祥,道不完的富貴之氣,裴老夫人也不復白天嘉芙見到時的樣子,今夜頭戴珠冠,誥命制服,手扶著整根沉香木所雕的龍頭拐杖,滿身富貴,端坐正中,看起來紅光滿面,精神健旺,頻頻含笑點頭,叫對面那些前來向她參拜祝壽的起身。

嘉芙還是親戚後輩的身份,排在後,隨禮贊的引導,與前頭人一道向老夫人拜壽。裴老夫人笑容滿面,叫全都起身去後堂吃壽酒,亂哄哄一片歡聲笑語裏,就此出了壽堂。

裴甄兩家的婚事,到了今日,宗族裏幾乎無人不知,孟夫人和嘉芙也成了身旁人的關注焦點,裴家宗族女眷紛紛與孟夫人主動攀談,稱贊嘉芙溫柔美貌,嘉芙跟在母親身邊,含羞低頭,全然一副她該有的閨秀模樣,暗中卻一直在留意著全哥兒。

僅僅幾天前的那一次,並不足以說明她和全哥兒命裏犯沖。在她的設想裏,今晚也是一個機會。

全哥雖熊的離譜,卻也有著孩子天生的狡黠,知道國公府這邊不像外祖母宋家那樣可以任由他隨心所欲,且有些怕曾祖母,看見了外祖母宋夫人,只吵著要去她邊上。

宋夫人今晚被人圍著奉承,風頭甚至壓了辛夫人,辛夫人怎肯放孫子過去,叫人牢牢地牽著,帶在自己邊上,一步也不許離開,以致於壽筵到了尾聲,陸續開始有賓客離席告辭,嘉芙卻一直尋不到合適的機會和這孩子近身,不禁有點焦急。

婚事迫在眉睫了,她必須要抓緊,今晚原本是個很好的機會。好容易終於等到母親和辛夫人坐在了一起,全哥又犯了困,辛夫人叫人送他回屋睡覺,人就被抱走了。

嘉芙知今晚應該沒機會了,壓下失望之情,只能隨孟夫人繼續和人應酬。

亥時中,壽筵畢,留下的賓客也陸陸續續全部都被送走了,熱鬧了一晚上的衛國公府,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孟夫人從過來起就忙碌個不停,此時也是乏了,因兒子起先已走,帶了嘉芙告辭,辛夫人向她道謝,說今日虧了有她出力,自己省力不少,要親自送她出門,孟夫人知道她有事,極力辭送,說話間,走來一個雙十年紀,穿戴體面,容貌秀麗的鵝蛋臉大丫頭,笑道:“夫人,老夫人請你過去,有幾句話要說呢。”

這大丫頭名叫玉珠,就是白天嘉芙遇到的伴在裴老夫人身邊的那位。

辛夫人應了聲,轉頭喊一個信得過的管事嬤嬤代自己先去清點下人收拾預備入庫的貴重用具,那嬤嬤卻不在近旁,丫頭說方才有事去了前頭,辛夫人皺眉抱怨,孟夫人便道:“老夫人既叫,想必是有要緊事。若信的過我,我代你數點便是了。”

辛夫人大喜,道了聲辛苦,交待了下,轉身匆匆去了。

孟夫人轉向嘉芙:“阿芙,你若累了,娘叫人先送你回家。等我這邊忙完,應還有一會兒。”

嘉芙知道母親如此不辭辛苦地結好辛夫人,全是為了自己,心疼地道:“娘,我陪你一道吧。”

孟夫人卻不肯。嘉芙知是那裏有搬運東西的小廝來來往往,母親大概是怕沖撞了自己,便也不再堅持。

玉珠道:“有勞姨媽,不如我帶小娘子先去老夫人屋裏等你可好?那裏暖和,也不會有人胡亂走動。姨媽完事了來接就可。”

這個玉珠,小時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八九歲時家門破落,進了衛國公府,因容貌出眾,能寫會算,爽利能幹,成了老夫人跟前的得力大丫頭,二十歲了還不願配人,老夫人便留下了她。有她這麽說了,孟夫人自然放心,便催嘉芙過去歇著。

嘉芙隨玉珠轉到裴老夫人的正院裏,看見堂屋窗子上有幾道綽綽人影,隱隱飄來說話之聲。玉珠小聲道:“老夫人方才把二房你姨父姨母也叫了過來,想必一齊都在裏頭呢。我帶你去偏屋吧。”

嘉芙道:“有勞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