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3/3頁)

蘇畫把支窗放下來,回身問醫士怎麽樣。醫士收起了脈枕,“勞累過度了,就像人餓過了頭,不想吃飯是一樣。屬下開了幾味藥,且試試有沒有用,實在不行只好銀針紮阿是穴了。”

醫士行禮退了出去,蘇畫看她的模樣覺得無奈,垂手道:“睡不著也得合合眼啊,從水木洲出發到現在,十幾天不睡是要出人命的,你的眼睛還要不要了?”

她搖搖頭,“死不了的。我不能閉眼,一閉眼就看見他正受苦,比割我的肉還讓我難受。”

她從來沒在手下人面前哭過,大概所有人都以為她天生不會流淚吧。可是沒人知道她心裏的痛苦,就連蘇畫都不懂,只一味勸她休息。

蘇畫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波月樓現在的處境,你知道吧?外面的人一次次試圖攻進來,這陣法究竟能堅持多久,誰也不敢保證。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樓裏上下那麽多人,最危急的關頭沒有人棄樓逃命,大家都在等你回來。現在你回來了,卻只顧兒女情長,茶飯不思,你不應當這樣。”

那雙眼睛轉過來,無神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再容我兩天時間,等我緩過來就好了。”

她說這話,卻讓蘇畫有些難過。她在最艱難的時候,也是如何如何就好了,似乎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都不太嚴重,即便氣息奄奄,也可以跨馬征戰。對於她的能力,蘇畫當然是了解的,多少次的險象環生,都可以刀尖續命,她是不死的。但這次似乎傷得太深了,塵世的斧鉞只能在表面形成傷口,情卻直達內臟。

蘇畫哀憫地望著她,“我本以為你和他,沒有那麽深的感情。”

崖兒聞言苦笑,“感情的事誰說得清?有些人撕扯一生,只願來世不要相見;有些人一眼萬年,上窮碧落下黃泉。別說你沒料到我和他的感情會那麽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師父沒有愛過誰麽?我聽說你和大司命……”

蘇畫怔了下,“我和他?這種沒影的事,不要相信。我和紫府的人打交道,是礙於你的緣故,早前他們霸占了波月樓,樓裏交易不好進行,我自然要找找他們的麻煩。後來……”她一瞬失神,但很快便笑著化解了尷尬,“後來作弄慣了,難免百般刁難。像我這樣的人,什麽樣的風花雪月沒有見識過,大司命不是我喜歡的款兒。”

崖兒哦了聲,似乎很悵惘,“我聽安瀾說的,還以為你們真有牽扯。”

蘇畫擺手說沒有,“少女才懷春,到了我這個年紀,早就無夢可做了。”復又提醒她,“無論如何,大敵當前,你沒有松懈的權利。現在就上床睡覺,睡不著也要睡。我去替你熬安神湯,別怪我沒提醒你,那湯藥可難吃至極,你要是能自己睡著,就不必受那份罪了。”一面說,一面挽著披帛往外去了。

筒子樓的過道裏光線昏暗,盡頭吊著一盞宮燈,琉璃的鑲嵌,在地上投下四面菱形的光。

第一次和那個判官臉擡杠,好像就是在這裏,他的信筒滾到她腳邊,被她惡作劇式的蓋到了裙下。那時候樓裏還是一派熱鬧景象,悠揚的笙歌穿過花窗飄到這裏……一晃眼,繁華成灰,物是人非了。

那些方外人,原本就不屬於這裏,可是奇怪,他們潮水一樣退去,好像把一些美好的東西也一並帶走了。為什麽?誰知道呢,想必殺手也有多愁善感的吧,比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