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嶽海潮沒有把人往城南引,那個地方已經暴露,便不會再用了。

崖兒知道他狡兔三窟,可惜和蠱猴那一戰她受了傷,接下來便無法再追蹤了。想必長淵滿城搜查入侵者時,就已經悄悄把人蠱轉移了地方,現在城南的那座囤樓基本廢棄了。胡不言去暗訪過,除了幾個守門的門徒,裏面空無一物。只有地上殘留的,蠱毒腐蝕的液體留下的印跡,能夠證明這個地方確實曾經作為獸場,豢養甚至創造過那些所謂的“獸”。

本來說要毀了那樓,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崖兒緊緊貼在金狐狸的背上,風雨裏穿行,他的速度能快到雨點都趕不上。

胡不言忙裏偷閑贊嘆:“老板你的身材真好!”

崖兒兩手勒了一把他的脖子,“這個時候正經一點。”

胡不言嘟囔:“開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嘛。一個嶽海潮而已,區區凡人,武功還不高強,放著讓我來,我能咬死他,你信不信?”

崖兒嘆了口氣,“昨晚讓蘇門主打出來了吧?蘇畫也是凡人,你怎麽被她揍得鼻青臉腫?”

胡不言想起昨晚的事,腮幫子就隱隱生疼。他一直覺得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相處是很玄妙的,只要對上眼,一切語言表述都顯得蒼白。一道眼波,一抹笑靨,勝過千言萬語。

蘇畫表面不羈,其實是個內秀的人。胡不言看遍了姹紫嫣紅,自認為很懂得欣賞這樣深邃的女人。能讓她說出口的,必定都是表面文章,越是深植心底,越是有口難言。於是他很留意她的一舉一動,試圖從她的千嬌百媚裏覓得哪怕一絲真情實感。成功了嗎?胡不言認為成功了。比如她正笑得花枝亂顫,忽然和他的目光接上,她便不笑了,唇角扭曲出一抹深重的,類似哀怨的弧度,看得他心頭打顫。他覺得這樣一個有故事的女人,值得去細細品味。就像喝茶,新泡的茶雖然清香,但那股勁兒沒有發散,必要放一會兒,乃至放釅了,才能咂出其中的濃厚。人的經歷不一樣,表達愛的方式也不一樣,比如蘇畫,面對越不在乎的人,她越狂放。越在乎的人,反而靜水深流不願多言——真是復雜的人性啊!

看吧,看吧,她又對他做出那種表情了,胡不言呆呆望著她,她轉身走開,但臨走又轉頭看了他一眼。於是千言萬語都在回眸的一瞥裏,胡不言立刻接收到,這是人約黃昏後的信號。

他歡喜至極,回房換上最花哨的衣裳,點了一支熏香,跳到煙縷的正上方,解開衣帶熏一熏,務必把自己弄得香噴噴的。蘇門主可是個精致的人啊,別事到臨頭讓她嫌他不雅。他喜滋滋地想著,越想越周到,最後扯開褲管,讓那縷煙升入褲襠裏。微微彌漫的煙霧,在他的兩股間輕快地奔走,他閉上了眼睛,仿佛那煙霧就是蘇門主溫軟的手。

時間差不多時,香也熏完了,他抖抖衣袍整理一下儀容,然後把耳朵貼在墻上聽,聽一墻之隔的蘇畫那邊有沒有什麽動靜。結果聽了半天,連床板的吱呀聲都沒有,看來她不在床上,可能正在苦苦等著他。他心裏急切起來,忙開啟一道門縫左右觀望,很好,客棧的過道裏一個人也沒有。閃身出門,伸出一根手指去推蘇畫的門,果然一推就開,他頓時心花怒放。

嘴上說著不要,暗裏心悅他已久了吧,畢竟這樣體貼又撩人的男人世間罕有。他嘿嘿笑著,咧著大嘴進門,準備給蘇門主一個苦盡甘來的擁抱。誰知迎面飛來鬥大的拳頭,咚地一聲砸在他臉上,砸得他眼冒金星,心說怎麽?難道又進魑魅的房間了?不會呀,沒走錯……定睛一看,蘇門主的臉好似羅刹,她兩眼泛著仇恨的光,再次老拳相向。又是砰地一記勾拳,直接把他打倒在地。躺在地上的胡不言此刻還在感嘆,世風日下啊,欲拒還迎玩到這種程度,蘇門主不愧是矯情界的鼻祖。

所以今天出任務滿臉傷,起先他還有些羞於見人,沒想到大家都見怪不怪,尤其是蘇門主,談笑自若毫不尷尬,多少顧全了一點他的顏面。於是他釋然了,誰還沒點個人愛好呢,不耽誤正事,他還是棟梁之才。

本來他已經忘了這件事了,誰知不上道的樓主這個時候提起來,頓時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原來他們什麽都知道!

胡不言覺得身上的雨水全是他的淚,但他依舊頑強,“蘇畫是女人啊,老胡憐香惜玉,從來不打女人。”

可他的不打女人,不知怎麽,最後轉變成了被女人打。胡不言不勝唏噓:“老板,你是我的劫。”

崖兒兩眼緊緊盯著前方,因為他速度過快,嶽海潮的馬車根本趕不上他。所以只好勒令他放慢速度,他在枝頭穿梭,她便嚴密觀察車隊的動向。不過陰雨天的胡不言總是有點小小的憂傷,她抽空應了句:“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