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2/3頁)

大司命愣了愣,但並不否認,沉默著,將視線落在了足尖上。

紫府君長長嘆息:“本君明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本君不是個古板的人,不大願意幹涉弟子們的私事,但本君希望你謹記,瑯嬛藏書不知去向,此非小事。”

大司命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終於要直面現實了,也好。現實是殘酷的,說開了反倒痛快。

仙君的語調變得哀婉,“你跟了本君三千年,本君沒有拿你當弟子看待,你更像我的心腹和膀臂。我一直覺得你生性耿直,人也中正,可是你現在……變了。”

大司命啊了聲,越聽越糊塗了。

紫府君眼裏有無邊的失望,悵然道:“你何必急於支開本君,難道本君一走,你就打算同蘇門主公開了麽?大司命,你別忘了,你和那些少司命不一樣,你是受了太玄生箓的。”

這下大司命徹底慌了,他急於澄清,結結巴巴說:“君……君上,屬下和……那個蘇門主,並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天在波月樓,不是屬下,是她……”

紫府君蹙起眉,“是她先挑逗你,大司命是迫於無奈?”

大司命囁嚅了下,想說是,但這樣似乎太沒擔當了。他有些淒涼地望向紫府君,居然找不到任何借口為自己開脫,最後只好垂下頭,把委屈都咽回肚子裏。

紫府君嫁禍成功,心滿意足在他肩頭拍了拍,“人非草木,本君也不希望身邊的人,個個都成為毫無感情的怪物。這事本君不怪你,你不要有負擔。”

那一瞬大司命竟然很感動,差點說出感激涕零的話來。但轉念一想又不對,再想辯白,可惜仙君已經沒有繼續聊下去的興趣了。他的臉上又顯出那種清冷的,拒人千裏的淡漠,轉過身,涼涼道:“你去吧,本君該做晚課了。”

大司命只得蔫頭耷腦走了,走出門,走到弟子稀少的地方,坐在河邊上捧著臉反省去了。

草廬下的紫府君終於松了口氣,有個嚴苛的手下,日子不太好過,必要先發制人點住他的死穴,剩下的這一個月才能過得自在。

擡頭看,天將要黑了,她的傷也不知怎麽樣了。之前只有一只狐狸陪著她,確實讓他很不放心,現在波月樓的人趕到了,她應當有照應了吧!

*

四大護法直接聽命於樓主,當初波月樓還是波月閣時,他們便多次執行刺殺任務。多年來的習慣了,不殺人便周身難受,四人之中數魑魅最甚。他對殺人有偏執的喜好,不單嗜殺,還要殺得漂亮。照他的話說,殺人就像做一件木器,打一支簪環,只要手法得當,死得可以比活得有內涵。

內涵?誰知道呢,不要試圖和殺人狂講道理。

他領了樓主之命,從住處出來,俊俏的少年郎,挑著一盞精美的行燈,穿月白的鶴氅。頭發只拿一根寶帶束著,有風吹來,發絲揚起黑色的輕紗,領褖大敞著,涼風透體而過,領下空蕩蕩,露出一片精致的春光。於是黑的發,白的皮肉,兩相對照,煞是好看。

他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行走,今夜沒有月亮,甚至下起了蒙蒙的細雨。他走得不緊不慢,雲頭履在青石路上踏出細微的一點聲響。隱約聽見吵嚷的調笑了,他擡起柳色的綢傘往遠處看,長街盡頭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燭火透過燈罩,灑了滿地水紅的光。

走近一些,絲弦雅樂彌漫的樓台上,有人在追逐嬉鬧。一個粗野的男人抓住一個小倌,起先還玩欲拒還迎那套,後來就直接把人按在了欄杆上。小倌袒露著胸膛,細胳膊支起廣袖,身後的人胡亂聳動,那廣袖臨空搖擺,看上去像只受了傷的蛾子。

魑魅無聊地轉開視線,擡腳踏上台階。沒人上來招呼他,大家各玩各的,只有少數一兩個堂子裏的人瞥了他一眼,但因為這裏的客人常有“外交”帶來同遊,驚嘆他的容貌之余,也不會主動搭訕。

他在燈光昏暗的長廊下緩行,最終停在一間廂房前。擡手推門,門扉應聲而開,裏面一上一下兩個男人打得火熱。正欲提槍跨馬時,看見有人闖進來,一時都頓住了。

上面的男人兩鬢染了霜色,但肌肉虬結,看得出身子骨很不錯。底下的小倌白花花一身爛肉,撐著兩腿,活像個不知羞恥的蕩婦。上面的顯然對三人行並不排斥,驚訝過後眼中帶鉤。而小倌卻很不歡迎他,慍怒地呵斥:“沒看見落水①了麽,懂不懂規矩!”

他還是慢條斯理把門關了起來,氣急敗壞的小倌沖過來理論,然而吃張腿飯的娼人哪裏是他的對手,咚地一聲倒地,再也起不來了。

血很快染紅了地面,剩下的那個此刻才驚覺,三大長老已經在那邊等得不耐煩了。

要找劍,剛才尋歡的時候嫌劍礙事,遠遠扔到了墻角;要喊人,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被點了啞穴。來人的招式太快,只看見飄飄的一片衣袖拂過,幾處大穴瞬間被紮進了銀針。那些針的尾部都有絲線連著,隨他指尖勾挑,他的四肢不受控制地舞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