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百花盛宴
三天後。
每年一次的慣例,鄧府的百花宴開始。
在鄧府後花園內,權貴雲集,盛況不啻早朝。不過此刻這些權貴們,已褪去道貌岸然,沉溺於戲謔遊樂。
楚卿也在花園。
她與別的侍婢一起,身著彩衣,像一只只彩蝶,穿梭來往,為每個貴客斟酒,同時被貴客們審視。
露骨的審視。
她明白這意味什麽。
鄧大人的今天,正是百花宴換來。一個無能的人,如果可以無恥之極,也會功成名就,鄧賈就是例子。
因為無恥之人,更懂人心醜陋,也更懂如何利用。
百花宴就是途徑。
這每年一度的盛宴,若剝掉高雅偽裝,就是放蕩佚樂。
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權貴們會得到一切滿足,不管哪一方面。
根據她的情報,幾年前百花宴上,鄧大人剛及笄的女兒,被一位貴客看中。就在當晚,十五歲的鄧小姐成了貴客第五個妾。
自家女兒尚且這樣,府中侍婢更不消說。
奢華糜爛,不過如此。
衛國的強大表象下,內裏奢靡已太甚。再不生變,更待何時?
盛宴還在繼續。
她不動聲色,暗中觀察每個貴客。
這一次入衛,行動太重大,她要親自窺視一下衛國這些權貴。而這個百花宴,正是絕佳契機,所以她才選擇鄧府。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佳人勝過佳釀,更會讓人神醉。貴客們都已醉了。夜色迷離,更加迷亂的時刻,即將拉開序幕。
楚卿走在回廊。
迎面來了三位貴客,她側過身,很恭敬地避讓。
她倒不擔心自己。
小憐姿色平庸,又一副怯相,絕不會被人看上。對這一點,她一直很確信。
所以,當一只手忽然伸出,攬上她的腰,她不自覺要反擊。
可她忍住了。
執掌暗部多年,冷靜已成積習。在內力甫動的一刻,她硬生生收住,只是驚叫一聲,丟了手中酒壺。
嘩啦!
細瓷碎一地。
近在她的耳畔,有個人輕笑:“你是誰?我沒見過你。”
“我是新來的。”她囁囁道。
她瑟縮著,不敢擡頭,更不敢動。
那個氣息太近,正貼著她,帶出濃郁酒香,幾乎都有點燙。
那人並沒放手。
旁邊的人笑了:“佚王殿下醉了,怕是看不分明?這姑娘未及絕美,何承殿下動問。”
“是麽?”
那個氣息一淡,離遠了一些。
她這才看清那人的臉。
一張很好看的臉,雙眸染了醉意,顯得朦朧幽深,正盯住她上下瞧。散漫的笑容中,有股天成的雍容。
那人看著看著,忽然擡起手,輕撫她的面頰,笑得醉意迷離。
楚卿知道他。
佚王宇文初,他是衛國先皇的幼子,當今衛皇的幼弟。他是太子的皇叔,卻比太子還小一歲。
他是所有逸樂場合的常客,更是百花宴上的第一貴賓。
此刻他正攬住她,半醉半笑。
旁邊兩人見狀,相視莞爾,不再多說什麽。反而走到一邊,推開廊下一扇房門,做出請的手勢。
在百花宴上,不論何人何物,只要貴客看中,一任自取。
這是百花宴的規矩,所有貴客都知道,鄧府的人也知道。
兩人只是看著。
佚王殿下笑眯眯,對他們揮揮手,攜了那驚恐的姑娘,走入房內,插上房門。
兩人一笑,都離開了。
他們清楚這個規矩,那姑娘必不敢違抗。
他們更清楚這位殿下,佻達散漫,放縱不經,想要什麽就是什麽。
不過這次要的,還真有點意外。
房門關緊。
房內靜得嚇人,呼吸可聞。
宇文初笑眯眯,伸手又撫她的臉。
她像只受驚小兔,畏縮躲避。可他視而不見,像追兔子的狐狸,帶著迷人微笑。
燭光搖曳。
流蘇紗帳掩映。兩個人影拉開、迫近,又拉開、又迫近……眼看就合在一起,忽然,兩個都停住了。
寒光一閃。
兩個人影中間,多了一把劍。
小劍又細又短,倏乎出現,橫在兩人之間。
劍柄圓實,正握在楚卿手裏。劍尖鋒銳,卻捏在宇文初指間。
劍尖對準他的心臟,已刺上他的衣襟。
房內更靜。
令人窒息的靜寂中,兩人默默對視。
楚卿忽然笑了,十分有禮地道:“佚王殿下,端陽公主問候殿下。”
宇文初也笑了。
劍尖還在指間,冷沁肌膚,他竟毫不在乎,竟也笑得十分動人:“端陽公主大禮問候,就不怕我承受不起?”
寒光隱沒,小劍消失。
楚卿退開兩步,看著他微笑:“我們公主說,如果殿下連這點小禮也受不起,便不值我們千裏致意。”
宇文初笑得更動人了:“端陽公主謬贊。能與名動四國的暗部合作,這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