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霍時英把顧二郎的滿嘴牙都打掉了,第二天人家把她告上了公堂,但他自己的老子就是應天府尹,沒道理自己家的人審自己家人的,最後應天府尹顧大人把案子轉給了大理寺。

這中間耽誤了幾天,霍時英被降職貶到禁衛軍的西山大營的聖旨就下來了,大理寺過了一次堂,霍時英人都沒到場,霍家賠給顧家一筆銀子,案子就了結了,當然這裏面霍家沒少了曲曲折折的運作,關鍵也是皇帝的聖旨下的太快,沒給有心要把這件事情鬧大的人機會。

霍時英在年前去了西山大營,臨走之前她去了一趟安頓周展的房子,懷安給找的房子在城東,是個一進的院子,很巧的是離著唐世章的房子也沒多遠。

霍時英去的時候是下午,來開門的是德生,看見門口站的霍時英兩腿一軟就跪倒地上,戰戰兢兢的口呼:“大,大人。”

霍時英被他的驚懼弄的一愣,緩了一緩才道:“你起來說話。”

德生站起來畏畏縮縮的站在那裏,腦袋都低到胸口上了,像只被驚嚇到的老鼠一般,德生估計平日裏被欺壓的怕了,也沒見過什麽世面,霍時英對他這種無緣無故的畏懼也有些不知道怎麽應對,只好問他:“你師兄呐?”

德生壓著腦袋往裏指了指,周展這時侯也正好從一扇門裏出來,他穿著一身灰褐色的短襟長褲,腳上一雙千層底的黑幫布鞋,整個人灰撲撲的像個街頭討生活的力工,一邊往外走一邊還用一塊布巾在擦著手,兩只手上紅艷艷的一片不知道粘著什麽東西。

周展走過來彎腰低頭道:“大人,您來了。”

“啊。”霍時英上下看了他一眼應道。

周展把霍時英往堂屋裏面讓,霍時英走著隨口問了他一句:“你幹什麽呐?”

周展走在她是身後,彎著腰低著頭,他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讓大人見笑了,小的正在腌鹹菜。”

“哦?”霍時英好奇的回頭看他:“帶我去看看?”

周展把霍時英帶到廚房,果然地上擺著幾口壇子,空氣裏飄著一股甜酸味,一口敞著的壇子裏浮著一層紅彤彤的湯水。

從廚房出來,霍時英在院子裏左右看了看,院子不大地上掃的很幹凈,墻角處一棵禿了枝椏的老樹,廚房的墻根下放著一口水缸,上面蓋著一層竹簾,屋檐下還掛著一串風幹的臘雞和臘魚。

霍時英不動聲色的進了堂屋,這屋子有點西曬,下午的光景屋裏到比較亮堂,屋裏擺設簡陋但被收拾的幹凈,幾案和椅子都被擦得纖塵不染,霍時英被請到上首的太師椅上坐下,德生又來上了茶,周展一直站在一旁,彎腰低頭的看著地面,一幅隨時等著被吩咐的樣子。

霍時英撐著下巴看著他琢磨了一會,然後道:“你坐吧。”

“是。”周展彎著的腰又矮下去幾分,才在下首坐下。

霍時英坐在上邊半天沒說話,周展也低頭悶不吭聲,霍時英看他半晌見實在是等不來什麽話,就從懷裏拿出那兩張賣身契道:“這是你和德生的身契,你收好。”

周展終於擡頭,他驚疑不定的看著霍時英,霍時英道:“是去是留你可以自便,若想留在京城,過兩日我就讓懷安把這宅子過戶給你,若想回鄉,我也讓懷安給你送銀兩盤纏來。”

“大人。”周展目光復雜的看著她。

霍時英又道:“實不相瞞,我其實聽不懂戲,當日偶然聽見你唱腔中含有逃意。後來既然有牽扯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富貴繁華之中自有藏汙納垢之處,你今日既得脫身,就好好的過清白的日子去吧。”

周展起身參拜跪地:“大人再生之恩,在下……在下銘感五內。”

周展跪拜不起,激動的哽咽,霍時英卻站了起來,不願受他一拜,她站到一旁去開口冷淡的道:“周展,我不需要你的感恩戴德,今後你能清白的過活,就是不枉我當日能聽懂你唱腔的緣分,你起來吧。”

周展終於從地上站了起來,但他還是塌著腰,低眉垂眼面模糊的站在那裏,霍時英多看了他兩眼,覺得這個人原本不應該是這個模樣,他應該是個腰杆挺直的憨厚而又知足的漢子。

霍時英最終什麽也沒再說,擡腳走了出去,懷安聽著她的足音打簾把她迎了出去,周展和德生一直把她送到院門口,開門之際周展忽然在後面叫她:“大人!”

霍時英回頭,周展在瞬間挺直了腰杆目光堅定的看著她,他說:“大人我不走,我想大人留著我總有用的著的時候。”

霍時英看著他,目光沉沉,很久她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周展和唐世章住在一條巷子裏,霍時英去的時候,他剛午睡起來,人還沒怎麽清醒握著本書就出來見客。

師生二人在內堂裏坐下,霍時英見他眼睛裏還糊著眼屎,忍不住打趣他道:“老師這是和誰去神遊去了,怎地如此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