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二天起床,霍時英沒去老夫人那裏請安,從龔氏的話裏她也不用去給老夫人請安,她去了霍時嘉那裏,結果霍時嘉還在睡覺,龔氏守了丈夫一夜熬得雙眼通紅,臉色灰敗,精神極不好,霍時英也不好打擾,又回了傾華院,等到卯時讓丫頭進來換了官服往皇宮裏去了。

進了宮,遞了牌子,一個中年的太監從裏面出來把霍時英帶了進去,一路到禦書房,霍時英低眉斂目眼神沒敢亂看一眼,那太監把霍時英領到一個小房間,對她道:“將軍請稍等,皇上剛剛下了早朝正和王大人在議事,等那邊完事了自然就會傳喚您的。”

霍時英躬身道:“有勞公公了。”

那太監連忙避開,連聲道:“不敢,不敢。您稍等,雜家這還有事要忙就先告退了。”

霍時英伸手道:“您請。”太監弓著身退了出去,又把門帶上,片刻後又有小太監進來上茶,也不敢和霍時英隨便搭話,奉上茶又小心的退了出去。

這邊那中年太監出來進了正房,小太監為他打了簾子,他一腳他進去,落地無聲,拐到側間打起簾子邁進去,就聽坐在玉案後面的人說道:“韓棠這人還是堪大用的,卻管束不好自己身邊的人,又做不到獨善其身,王卿有機會還是要多敲打敲打他。”說著話的人擡頭看了一眼走進來的中年太監,太監微微一點頭,垂下眼,恭敬的彎腰走過去站在他身後,這人才又道:“我若用他,他勢必要有和韓林軒反目的一天,到時候他那個表兄夠給他留無數條尾巴讓人抓的。”

案前站著一個身著一品大紅官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鬢角斑白,眼角皺紋溝壑,面上布滿風霜之色,但卻精神健碩,雙目亮如燭火,他開口道:“韓大人的事情臣也有所耳聞,此人才幹還是非常好的,他自己其實過的非常清貧,若為了落魄時的恩情而謹身不嚴,遭人病垢卻也可惜,他若此關過不好,此人的成就也就到這裏裏,臣會找機會提醒他的。”

“嗯。”座上之人點點頭道:“我就不留你了,下午的時候你再過來一趟,我讓你見個人。”

“是,那臣就告退了。”

座上之人低頭拿起一本奏折,沒有說話,王大人彎腰退了出去。

等王大人出了正房,坐上的皇帝才問道:“她來了?”

身後的太監躬身:“是,正候在外面的退埗裏,皇上可要現在就宣見嗎?”

皇帝禦筆勾墨,批示著奏章淡淡的說:“不用,再等等。”那太監默默的退後半步再沒說話。

霍時英待的這個小房間,看起來應該是平時專門供大臣等候召見時用的,房間很小,兩張太師椅一個小機子,窗下有一張不大的榻,還有個書架,上面放著不少書,應該是用來供人打發時間的。

霍時英坐在太師椅上,一等就是一上午,太監來上過三次茶以後,她幹脆閉上眼睛如入定一樣,不動如山的坐在那裏。

正午的禦書房裏,地下燒著地龍房內溫暖如春,中年的太監輕聲的進來躬身問還在批奏折的皇帝:“皇上,午時中了,可要吩咐擺膳?”

玉案後的皇帝頭也不擡的問:“福康,她這一上午都是怎麽過的?”

福康弓著身道:“回皇上,霍將軍這一上午換了三次茶,然後就閉目坐著,不曾做過什麽。”

皇帝擡頭:“什麽都不曾做嗎?”

“是,既沒有走動過,也不曾翻看書格上的書籍。”

皇帝眉目一下變得寬松,神態間露出一種欣慰來,他終於放下手中的筆,對福康吩咐道:“去傳她進來吧。”

霍時英估算著應該是到正午的時候,房間的門終於再次被推開,早上的那個中年太監走進來:“將軍請隨雜家來,皇上宣您覲見。”

霍時英起身半行一禮道:“有勞公公帶路。”康福沒再說什麽,半側著身子引著霍時英走了出去。

進到正房,康福又領著她拐到側間,簾子一掀開,霍時英一眼望過去,玉案後面坐著的人,白玉般的肌膚,夜幕一般暗黑的瞳孔,鴉黑的頭發,靠坐在龍椅上,手肘撐在扶手上斜斜的倚在那裏看著她走進來,不動聲色的臉上如昨日一樣的矜貴,冷峻,只是他今天穿著的是明黃錦緞九爪金龍的龍袍。

霍時英走步上前,在玉案的前方撩袍拜倒:“末將,霍時英參見吾皇萬歲。”

在霍時英看不見的上方,皇帝望著她如行雲流水般走步上前撩袍拜倒,眼中烏黑的瞳孔裏閃出一簇暗火。

皇帝看著霍時英動都不動,一旁的太監福康也不說話,屋內落針可聞。

後來霍時英聽見上方傳來站起走動的聲音,然後一雙明黃緞面的錦靴出現在眼前的的空地上,頭上傳來輕緩的聲音:“霍時英,你可有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