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蠱中鬥

滅蒙已成困獸,誰也沒想到會突起變故。

赤魃大怒,立刻追上去,不料影子異常輕靈,加上樹木紛雜,數下轉折後已不見蹤跡,幾個人為避裂解之術站得太遠,正給了潛伏者可乘之機。

乘黃取出一枚蠱蟲,置在滅蒙濺落地面的血痕之上,蠱蟲飛起,循著那人循走的路線追索,剛飛出十余丈吱然一墜,蠱蟲紮在地上不動了。阿蘭朵愕然變色,乘黃一撚鄰近的草葉,陰寒蘊怒。“好心機,居然在逃去的路上布了毒粉。”

沿路必不止布一處毒,乘黃知道再放蠱蟲也是無用,眼見阿蘭朵要遣出金蛇,他冷道:“晚了,聖蛇雖然不畏毒,人已經去遠了,只怕赤魃也追丟了。”

選擇山林間圍殺是因此地宜於藥人伏藏,不料反而成全了對方,阿蘭朵到底年輕,猝變之時忘了喚出聖蛇,此時復有何益。乘黃轉頭檢視,發現滅蒙的垂死掙紮加上潛伏者的突襲,一半藥人肢折頸斷,無法再用,氣息越發陰沉。

未過多時,赤魃怒火如沸地轉回,兇相畢露,顯然一無所獲,他惡狠狠地獰道:“想不到滅蒙那老東西還藏了這一手,那家夥是哪兒來的,看身法不像是教中的人。”

乘黃一言不發。

赤魃突然想起,恨聲道:“莫不是那中原人的手下?老不死的托辭把人弄進來,就是為了暗中多些幫手,我這就去把他們宰了。”

阿蘭朵面色一變,本能地護衛。“這人與闖神潭的必是同一個,生事是在中原人入教前,怎麽可能相關?”

赤魃也知說辭站不住,然而他存了私心,豈肯罷休。“滅蒙這老東西失蹤,誰知道會有什麽暗招,寧可殺錯了,也不能放過任何隱患,難不成你將那小白臉看得比神教還重要?”

阿蘭朵哪會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強抑住怒氣嬌聲道:“滅蒙中了聖蛇的毒,最多再活一日,能翻什麽浪?既然要殺,不妨殺個明明白白,查清楚到底有沒有鬼,我這就讓人將布在竹樓內外的眼線喚來,探問他們今日可有外出。”

不等赤魃吩咐,阿蘭朵一揮手,自有下屬照辦,教中獨有傳訊之法,不多時已經有回傳,奴衛跪道:“稟大人,幾個中原人今日均在樓中,不曾離開半步。”

阿蘭朵幾乎要冷笑,然而畢竟仗著赤魃去了一個威脅,不能因瑣事激出變數,她放柔了語氣。“看來這人是滅蒙暗中蓄養,當下最要緊的是將這兩人一起尋出來殺滅,乘黃護法以為如何?”

乘黃懶得理會兩人間的勾心鬥角,從方才起就對眾奴衛下了一串指令搜山,冷道:“不錯,決不可讓這兩人遁逃,我已諭令全教,滅蒙行逆教之事,罪無可赦,發現不報者皆受萬蠱噬身之罰。”

赤魃失了借口,悻悻然硬聲道:“滅蒙那一殿人已經全進了蠱池,我看誰還敢窩藏?”

阿蘭朵也不理他,刻意贊了兩句乘黃:“多虧乘黃護法借出藥人,讓老家夥的裂解之術全無用武之地,可惜這次折損了這樣多,補起來頗要費些工夫了。”

乘黃也不多言,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赤魃不快地“哼”了一聲,阿蘭朵飛了他一眼。

十拿九穩的圍捕橫生枝節,借刀殺人又受阻,赤魃本是老大的不快,然而回到殿中,阿蘭朵哄了幾句,受用著軟語嬌言,赤魃不多久就平了意氣,嘴上兀自怨道:“你只知乘黃那陰陽怪氣的家夥辛苦,藥人折了再煉就是,怎及得上我事事親為,以你為先?”

滅蒙盡管近年有所退讓,畢竟是教中耆老,擔任護法多年,盤根錯節經營頗深。赤魃一方面以武力懾服眾位長老,將稍有不馴的辣手絞殺;另一方面又與乘黃共同布局,血洗教中與滅蒙親近的派系,確實耗了不少心思與力氣。

阿蘭朵嬌媚道:“我自然是清楚的,他是外人,才要額外說些好話,你與我本是一體,哪還用客套?”

一番話哄得赤魃心神大好,瞧著阿蘭朵難得的柔順,禁不住摟過軟腰一親芳澤。阿蘭朵少不得虛與委蛇地敷衍一番。赤魃越親越是欲動,粗聲道:“滅蒙未死,終是不安全,你不妨搬到我殿中來,由我護著方才無虞。”

若說最了解赤魃的人,必是阿蘭朵無疑,她知道赤魃垂涎已久,真要住進他的石殿,無異於肥肉入鍋,哪還有周旋的余地,自是不肯,俏盈盈道:“我有聖蛇護身,殿外加駐了護衛,你又這般周全,將滅蒙弄得只剩一口氣,他哪還敢來找死?”

她一番話又捧又贊,赤魃最受用這一套,無奈道:“罷了,我這兩日多在你殿中守著,搜捕的事權且交給乘黃,難得他肯出力。”

聽得話語,阿蘭朵心頭一動,乘黃一向深藏不露,手上的藥人僅用來做粗役,誰也沒想到他的傀儡之術已成了七分,攻襲起來竟然這般厲害,這次又慷慨地擔了主攻,確是有些奇異。“滅蒙和乘黃有私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