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債清償

大殿的氣氛宛如冰窖,兩名老者一左一右,各亮出了一柄烏黑無鞘的劍。近侍官嘶聲一喊,殿內外的侍衛仿佛被突然驚醒,群起撲上,開始了血腥的搏殺。

慘烈拼殺中不停有斷肢殘腿飛出,鮮血飛濺的聲音混著呻吟哀號響徹了大殿,一批披甲重衛的加入讓殺戮稍稍變緩,依然挽不回頹勢,隨著甲衛一個個倒下,王公朝臣的心也逐漸冰涼。

葛衣老者雖然僅有一臂好用,奪人性命猶如探囊取物,一劍攪入了衛兵的胸骨,正待甩開,一道閃電般的劍光掠上他受傷的背。

劍芒侵人,冷峻而犀利,絕非吐火羅衛兵能為。

葛衣老者雙目暴睜,剛要避又一襲冷風襲左肋,同一時刻另一道勁力侵向後顱,他極力騰挪躲開了兩下暗襲,左肋未能避過,雪亮的利刃深深切入,激出了一聲爆吼。葛衣老者不顧傷勢迸裂,將身邊的敵人震開數尺,猙著臉怒吼。“何方宵小!”

一個披甲衛士擡起頭,盔甲下一張英氣煥發的臉,劍眉冷銳如利劍出鞘。“蜀域三魔,到此算你們氣數已盡。”

意外聽得中原語音,段衍臉色劇變,脫口而出:“你們是內廷中人?”

另一名披甲衛士手執短戟,長笑一聲,疏朗豪邁的嘲罵:“鬼的內廷,是要你命的祖宗!”

位於葛衣老人的側方的第三名披甲衛士較為纖細,身姿端凝,長劍斜指,劍尖猶在滴血。

忽然間幾人對峙,大殿內的朝臣與侍衛一時難免發蒙,他們聽不懂漢話,卻能看出兇魔的神色有了變化,發現葛衣老者肋間濺血,明顯受了新傷,頓時精神大振,近侍官驚喜地高喊:“不管是何方勇士,能護衛王上,誅滅逆賊的都有厚賞!”

吐火羅王也醒悟過來,隨之道:“不錯,只要殺死這幾名逆賊,本王定封高官,賞賜珠玉黃金!”

第一個開口的甲衛正是殷長歌,他冷笑譏嘲:“枉你受封世子,到哪裏都被視為逆賊,換了我早就羞得一頭碰死。”

葛衣老者本就背後受創,猝然間又中了暗算,血染遍體不改面目冷梟,他運指連點止住血,沙啞地開口:“豎子也敢狂言,今天就讓你們盡數埋骨於此。”

陸瀾山性情豪拓,對手越強鬥志越旺,聽此言揚聲嘲弄:“三魔僅剩了兩個還如此張狂,重弩的滋味可還好受?”

褐衣老者一言不發,烏劍一橫平平削出去,招式極簡,卻讓殷長歌連變了七種身法仍無法擺脫,不得已硬接了一記。

三魔能橫行武林,自有其過人之處,劍上的伏勁如大浪激湧,殷長歌手臂一震竟是扛不住,陸瀾山與沈曼青同時出招攻其要害,迫使褐衣老者轉換劍勢。幾個回合下來,幾人均是暗驚,魔頭兇名極盛,不僅內力深厚,武功路數更是詭異毒辣。待葛衣老者執劍加入,幾人更是壓力倍增,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殷長歌一手快劍竟被黏滯得展不開;陸瀾山勁力雄渾,碰上這兩個老怪物也僅能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競鬥的劍氣與掌力激蕩,宮人和衛兵避到了遠處,轉瞬間三人處於下風,沈曼青忽然劍招一變,如飛雪貫日,襲向遠處的段衍。

這一劍迅疾無倫,眼看觸及段衍,劍尖忽然被大袖蕩開,葛衣老者已攔在了段衍身前。沈曼青劍式疾變再度刺向段衍,招招不離要害,決意要將段衍斃於劍下,葛衣老者盡管功力高絕,畢竟半身受創,沈曼青劍招又變勢極快,一時竟拿她不下。

殷長歌與陸瀾山也舍了褐衣老者齊攻段衍,用的全是決絕兩傷之招,兩個魔頭反而被動起來,為護段衍連番束手束腳。纏滯良久,褐衣老者兇性大發,捉住段衍往殿角一拋,與葛衣老者雙劍聯擊,威壓大盛,生生要將幾人重創當堂。

轟然一聲過後,陸瀾山退了七八步,口角溢血;殷長歌面如金紫;沈曼青臂上受創,雖有軟甲遮攔仍是鮮血淋淋。

三人形容狼狽,對手也不輕松。褐衣老者還好,葛衣老者重創在身,連番運力終是難支,神情已然委頓下來,他眼角余光一瞥,更是心頭劇震。

段衍被巧勁拋在殿角,四周原本無人,此刻有十余名勇猛的侍衛沖過去,意欲將之擒下為質。眼看段衍危殆,葛衣老者縱躍過去,一劍將離段衍最近的侍衛斬為兩段,另一掌捏碎了一個侍衛的喉骨,忽然一抹森然烏光從已死的宮侍背後卷出,悄無聲息,迅捷無倫,如死神冰冷的指尖劃過魔頭的胸膛。

一聲鈍響如中朽木,借宮侍遮擋偷襲的商晚跌出去,手上的刀蕩開,內腑被反震之力擊傷,瞬時吐了一口血。

葛衣老人立在原地,鮮血如泉湧濺而出,胸膛幾乎被剖成了兩半,僵了一刻,花白的頭顱垂落,縱橫一世的魔頭頹然栽倒,殞命當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