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郁小瑛結婚後,倒沒見過他多驕縱狷狂,看見最多的就是他這種表情,麻木的,溫和的,甚至是默默忍耐的。

郁小瑛心裏也有委屈:“你就這麽不願跟我待一個屋?三天兩頭的加班,回來了就自己一個人在書房裏。”

趙平津給她倒水:“我工作忙,我以後爭取早點回來。”

郁小瑛索性就說開了:“我理解你工作忙,我管過你了嗎?你自己捫心問問,我們結了婚,你在這個家待的時辰,一天有超過三小時嗎?”

趙平津神色寧靜,好言好語地跟她說話:“我每天下了班就回來了,有時太晚,就不想打擾你休息。”

一句一句的冠冕堂皇,郁小瑛心裏簡直要發了瘋,站起來沖著他瞪眼:“三更半夜一趟一趟的出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去哪兒!”

趙平津說:“我沒去哪兒。”

“你去沒去哪兒你自個兒清楚!”郁小瑛尖叫一聲沖進了臥室,趙平津站在了客廳。

裏邊安靜了許久,沒見他進來,一個玻璃杯子發狠地摔碎在了地板上。

然後是梳妝台上的東西被稀裏嘩啦地亂砸一通的聲音。

趙平津默默地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回到書房,坐了許久。

淩晨一點一刻,偌大的公寓內完完全全變成了一片安靜。

趙平津拿起車鑰匙,出了門,車子從車庫駛出,他把車窗開了,深秋的風吹了進來。

一陣一陣的,都是涼意。

車子開在淩晨首都的心臟之地。

途徑天安門東,在路口轉了個彎兒,身後筆直的長安街上燈火通明,沿著建國門外大街,擡頭望去,不遠處高聳著的一幢天際高樓,頂層幽幽的一點紅光。

雲層遮住了天空,沒有一絲月光。

心裏變成了一片荒涼空曠的廢墟,雪茫茫的白,寒風吹過去,又呼嘯著卷回來。

趙平津駛近了柏悅府停車場的南二出口,那麽多個夜晚,他會駛進車庫,上樓去,在她的房間裏坐會兒,或者工作會兒,有時不知不覺,就耽擱到後半夜了。

今晚他沒有停車,開過了南門,經過柏悅酒店西門,他曾經在前面的樓下等她。

他記得她從出租車上走下來的樣子,穿了件暗花旗袍,身姿嫻靜柔美,臉上的表情,卻極為冷漠。

那時她是屬於他的,拍完戲從穿越大半個京城從郊區進來,只為了陪他吃頓飯。

趙平津心底一抖,突然發了狂似的踩油門,夜晚的街道寥無行人,周圍幾輛車的喇叭聲刺耳地亂成一片,他置若罔聞,心臟隨著加速狂亂地跳,擺脫了痙攣的窒息感,一路風馳電掣,在眼前的一盞紅燈前,一腳猛地踩住了刹車。

冷汗濕透了身上的襯衣。

他交通燈前默默地調轉車頭,往建國門開回去。

郁小瑛人是醒著的,紅著眼坐在臥室的床上,見到他進來,一瞬間有點慌亂。

興許是沒想到他會回來。

他常常半夜離開家,看來她都是知道的。

趙平津走過一地的狼藉,站在床沿,伸手抱住了她。

郁小瑛嗚嗚地哭泣。

趙平津把她攬進懷裏,仰了仰頭,忍住了心底的隱痛,他啞著嗓子說了一句:“瑛子,對不起,咱倆好好過。”

周四早晨上班,賀秘書進來敲了敲門:“趙總,郁董找您。”

趙平津聽到了,還愣了一秒。

他起身去郁衛民的辦公室,電梯上行到上面一層董事辦公室,郁衛民的秘書給他開了門。

趙平津客氣地問:“郁董,您找我?”

趙平津的神態是恭敬有禮的,也是公事公辦的,整個集團都知道這一層翁婿關系,但在公開場合,兩人都是一向的公私分明,郁衛民也很少單獨找他。

郁衛民擰上手中的鋼筆,示意他坐。

這一次他丈人談的是私事:“瑛子昨兒回家,悶悶不樂,她媽媽問了她半天,她什麽也沒說,她媽媽也是關心你倆,讓我問問,小兩口鬧矛盾了?”

趙平津臉色絲毫沒變,仿佛料到遲早會有這這麽一問,他只緩了緩,放低和了姿態和聲音:“應該沒有,可能這段時間忙了點,疏忽她了。”

郁衛民也不愛管兒女私事,但對於這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婚事,卻不能不提留點神兒,趙平津的工作能力和家庭背景那不用說,那是京城裏數得上名號兒的,當初能跟趙家結上親,他跟妻子都是十分滿意,只是這人的驕縱放肆也是出了名的,按說結了婚理應收心了,但妻子就怕閨女拿不住他,郁衛民不能不出面敲打敲打,他擺出了親切的長輩臉孔,語調也和藹了幾分:“舟兒,年輕人新婚,磕磕絆絆是難免的,你們這些孩子都打小就認識,我們長輩也熟悉,時間長了,感情深了,自然就好了。”

趙平津順從地說:“讓您和媽媽擔心了,我正打算今天接她下班,好好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