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府宅(第3/46頁)

朱明月知道問到此,便不用繼續下去。

納樓茶甸世襲長官司與元江那氏土司府毗鄰而居,一個是雄霸西南邊陲的“小朝廷”,一個是昔日叱咤風雲的大土府,一個盤踞瀾滄江,一個固守紅河,兩大家族的勢力不可估量。而唇亡齒寒的關系,又讓普氏與那氏百年同盟,榮辱與共,用來對付其他土府的那一招威逼利誘,是不足夠將其拆散的,於是蕭顏便從納樓的內部下手,化整為零,逐個擊破。

可明明是行將就木的殘弱之軀,卻一路從曲靖到勐佑,又從鳳慶縣去往各府各州的土司府,最後又冒著危險回到了臨滄的永德縣。其間的辛勞和困難是一個身體健碩的人都受不了。那麽蕭顏真的病了嗎?

久病成良醫,她也曾“病”過一陣,又師從太醫院的正六品院判,對蕭顏用以續命的幾味藥材:馬錢子、藜蘆、鉤吻……她再熟悉不過,都是毒草藥。以毒攻毒,無疑是回光返照一樣的作用,蕭顏為了輔佐沐晟,連命都不惜,當真是在元江的事情下了相當大的決心。

朱明月忽然感到一種喟嘆的欽佩,為他強於常人百倍的忍耐力和熬過漫長病痛的意志力。

“說完了蕭某的事,現在是不是該輪到小姐替蕭某解惑?”

蕭顏擡起眸,看著她的眼睛裏一抹溫笑。

“蕭軍師想問什麽?”

“沈小姐此去元江府,究竟為何?”

蕭顏問了一個沐晟從沒問過她的問題。

也誠如沐晟所言,她無法給出一個讓他滿意的答復。而那些所謂的搭救沈明琪、為戰事獲取消息的話,或許能敷衍得了沐晟,卻哄不住蕭顏,對方也不會相信她會因為愧對於沈家,才不惜有所犧牲。

“蕭軍師可認得這個?”

那把象征著錦衣衛身份的繡春刀,朱明月沒刻意摘下來,一直配掛在腰間。打從她一進門,蕭顏就看見了,此刻見她摘下來,毫不介懷地遞到了他手上。

長柄薄刃的繡春刀,刀身微彎,刀鋒削鐵如泥,犀利無比。整體比刀長、比劍短,便於攜帶和中距離攻擊。即便是馬上作戰,一刀砍下,也足以把整只馬頭砍斷。

拿在手中,威壓之氣透鞘而出。

“不知是誰給沈小姐的?”

蕭顏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得這般猜問。

“繡春刀除非禦賜,否則絕不能擅自佩戴,蕭軍師認為小女有幾個膽子,敢忤逆皇命。”

少女的面色很淡,嗓音也淡淡的,蕭顏卻從這份淡然自持中,看到了一種不屬於尋常閨秀的高貴從容,不禁有些怔然又難以置信地問道:“禦……賜?”

這麽說來,她真的是……

可這怎麽可能?

蕭顏在永德大雪山住了半個多月,自然不知道景東廳發生的事。而事到如今,朱明月的這個身份已經沒有必要再隱瞞——她既想要去元江府,就必須擺平蕭顏;阿曲阿伊作為蕭顏的人,一路跟她到此,蕭顏也不可能蒙在鼓裏。

“小女沒有錦衣衛的象牙牌,卻擁有禦賜的錦衣衛繡春刀,說明小女的身份在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中,是見不得光的。”卻又有不世之功,論功行賞,這繡春刀便是她的應得。

“你……真的是錦衣衛?”

一向水波不興的男子,第一次有這種錯愕到震動的表情,再也無法維持雲淡風輕的姿態,以至於連手中的暖爐都沒拿住,“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陡然的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侍衛,忙進屋來探看,卻發現自家軍師抓著一柄狹長彎刀,呆愣愣地看著榻前的少女不知所措。

然而蕭顏畢竟是蕭顏,驚愣了半晌,便恢復如常,卻又是許久的沉默。

那廂,朱明月淡淡地說道:“小女並不算是錦衣衛,只能說,小女是原燕王藩邸親軍都尉府的人。”

且身份極高。

很少有人真正見識過錦衣衛的繡春刀,只聞其名、只知其形的原因,不僅是由於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直接對皇上負責,身份神秘而超然,更是由於擁有繡春刀的錦衣衛,除了極個別是仰賴非富則貴的家世,其余則大多是專為拱衛皇權而存在的秘密人物。

“沈小姐是在被帶離嘉定城之後,才……”

良久,蕭顏怔怔地擡起頭看她。

朱明月輕輕搖頭:“小女無法回答。”

“明琪知道嗎?”

“兄長他不知。”

“那王爺他知道嗎?”

“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