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第2/2頁)

王崇古聽得一楞:“以陸僉事的人品相貌,還有家世,何愁姻緣二字,愁得該是桃花太多才是。”

“大丈夫何患無妻!”俞大猷也不懂陸繹為何將此物看得這般要緊,“這若是在戰場上,為了個物件,連命都丟了可不值。”

陸繹並不想多加解釋,微微一笑,復將姻緣石收起,岔開話題道:“我記得將軍是福建晉江人氏,不知這身好武藝師從何處?”

“我師從李良欽,”久未飲酒,俞大猷被王崇古的好酒鉤起了酒蟲,又自斟了一碗,邊飲邊嘆道,“想當年在師父門下,除了練功,便是與師弟一塊兒上山掏鳥下河摸魚,真是暢快得很。”

“將軍還有師弟?”

“我師父與旁人不同,不似別人收十幾個或是數十個徒弟,他只收了我和我師弟兩人,悉心教導。想來我們倆也是沒出息,沒給他老人家臉上添光。”飲了酒,俞大猷的話也密了許多,嘆了又嘆。

陸繹望了眼王崇古,後者聳聳肩,顯然已經看慣俞大猷喝酒後的模樣。

“您師弟現在何處?”陸繹順著他的話問。

“不知曉……”俞大猷似乎想起什麽,復把陸繹的肩膀拍了又拍,“大丈夫何患無妻,怎麽著都能娶著婆娘,女人這種事,千萬別鉆了牛角尖。我師弟就是最好的證明!”

想來是個為情所困的故事,陸繹沒想再問下去,俞大猷卻自發自覺地繼續說下去:“我師弟,練武的好苗子呀,我師父本就想收我一個徒兒,可見了我師弟後,那骨骼、那資質,硬是沒忍住,收了他做關門弟子。說起來,我師弟真的是比我有悟性,一點就透,學什麽都比我快,可惜啊,為情所困,還沒學成就走了,說是要進京闖闖,博個功名。”

“那他現下如何?”王崇古問道,“是否在朝中?”

俞大猷連連擺手:“他走的時候連名字都改了,初始還知曉他當了錦衣衛,再後來就音訊全無了。”

陸繹笑道:“既是錦衣衛,將軍不妨說說這位師弟姓甚名誰,說不定我認得?”

“他姓楊,單名一個立字。後來連名都改了,說是大丈夫鵬程萬裏,改名為楊程萬。你可聽說過他?”

“……”

楊程萬?!陸繹怎麽也沒想到俞大猷的師弟會是他,再一思量,難怪楊嶽曾說爹爹愛吃潤餅,這潤餅原就是閩南之物,他還詫異楊程萬未去過閩南,怎得會愛吃此物。

俞大猷見陸繹面色古怪:“你聽說過?”

“是,恰巧聽說過……此人多年前因傷辭去了錦衣衛職務,現在是六扇門的捕頭。”他現下也已娶妻生子,兒子也在六扇門當捕快。”陸繹說著,腦中似有千頭萬緒湧來,一時卻又整理不清。

聽聞楊程萬的境況,得知故人安好,俞大猷感慨良多,長長嘆了口氣。

“將軍說他當年為情所困,不知……為得是哪位姑娘?”

“那時節,泉州府有個行醫的林家,他與林家勉強算是沾著點親,也時常走動。林家有兩位姑娘,他心裏惦記著那位姐姐,可惜林家看他不上,將那位姐姐許給旁人,莫約也是個官家。我師弟心中不忿,這才想進京去爭口氣。”

林家的大姑娘,嫁給了夏長青;沈夫人是林家二姑娘,難怪她聽說了楊程萬之後就願意留下……陸繹再往深處想去:夏言一案,當時楊程萬還是錦衣衛,他不可能不知曉此事會波及夏長青,當時他是如何抉擇?他被關入北鎮撫司,與此事可有關系?

“陸僉事、陸僉事?”

見他怔怔出神,王崇古詫異地看著他。

陸繹回過神來,一時間卻掩不住面上的深憂,俞大猷見狀便道:“不說了,今日難得痛快吃酒,這等兒女情長之事不提也罷,平白掃了興致。來!再幹一碗!”

心知不該在此時想楊程萬之事,陸繹收拾心境,滿滿倒了一碗酒,敬而飲之。

見陸繹一口氣喝凈碗中酒,毫無推辭扭捏之色,俞大猷更是歡喜:“痛快!在軍中咱們都是兄弟,以往是我生分了,今日陸僉事你若不嫌棄,我便認了你這兄弟,如何?”

他此言一出,王崇古心中暗叫不妙:陸繹是何等身份,錦衣衛最高指揮使陸炳之子,外頭想巴結他的人能從大帳一直排到海裏頭去。將軍酒興一起,說出這等話來,陸繹定然心中不快,又不好直接回絕,場面豈不尷尬。

他正待開口打個圓場,卻見陸繹擱下酒碗,起身離桌,不由心中暗叫不好,擔心陸繹當即就要翻臉……

殊不料,陸繹整整衣袍,朝俞大猷恭敬一拜:“哥哥在上,請受言淵一拜!”

見陸繹行事這般痛快,正是合了俞大猷的脾性,當下伸手攙起他,大笑道:“好!熱腸喝冷酒,點滴在心頭。你我二人不拘禮節,以酒為誓,今日就結為生死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