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兩人各持一棒,相距一丈,腳下微錯。

俞大猷心中暗忖:他畢竟是陸炳之子,雖是要勝他,也須讓他面上好看才是,就與他多過幾招,算是點撥他端正。

當下也不使個門戶,棍棒在手中耍了個花式,便朝陸繹侵去,直破大門打他的棍。

陸繹錯身而退,倚他棍尾,直剃而下打他的手。

俞大猷翻身躍起,陸繹使了個喜鵲過枝,趁棍而上,棍身如影隨形,無論俞大猷如何騰挪跳躍,始終擺脫不掉。

本只是想與他略過幾招,倒未曾料他的功夫遠遠超出自己的估計,尤其陸繹輕功甚好,長棍在他手中愈發變得輕巧靈動,隨心而走。俞大猷甩不開他,索性以進為退,使出馬前斬草,連進三步,逼開陸繹。

兩人這幾下過招,王崇古已看出俞大猷棍勢和緩,有歉讓之意,顯然並非因爭執而比武,便稍稍放下心來。

周遭官兵吼吼叫嚷,為自家將軍助威打氣,聲勢浩大。岑福甚是不滿,無奈孤掌難鳴,便是扯破喉嚨也壓不過眾官兵的聲響,面皮繃得緊緊的,盯著校場之上。

俞大猷望向陸繹,笑道:“功夫不錯,再來!”

話音剛落,他旋手進五步,以腰力挑打,使出滴水獻花,棍尾上挑,直打陸繹前胸的神封穴。陸繹以棍相揭,反而借他上挑之力,翻身騰挪,身輕如燕,自他頭頂躍過,手中長棍走馬回頭,打向俞大猷脊背的風府要穴。

聽背後風聲,俞大猷側身讓過長棍,心下暗暗替他叫了聲好,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當心了!”他喝道。

長棍拖地,如蛇般蜿蜒前行,綿綿不絕,向陸繹下盤快速攻來。陸繹連退數步,將棍變流水打他棍,兩棍相擊,因力道生猛,發出金石之音,連打連揭,一時難解難分……

眾官兵在旁大聲助威,此時岑福也再忍耐不住,縱然喊不過他們,也縱身長嘯為自家大公子助威。

接連數招之後,俞大猷橫棍掃過,棍端劃向陸繹胸前,堪堪劃過,衣袍內有一物件被棍挑出,飛至空中……

陸繹原是要持棍格開,見那物飛出,顧不得多想,探身伸手去撈;俞大猷也未想到他竟不擋不避,待要收棍,已然來不及,長棍重重擊在陸繹左腿。

腿上吃痛,陸繹單膝跪下,手上卻已穩穩握住那物件,擡首笑道:“將軍好棍法,是我輸了。”

俞大猷卻不以為然,伸手攙扶起陸繹:“若非你分心,我斷然還無法取勝……說句老實話,以你這般年紀,在武學上便有此造詣,是我敗了才對。”

“將軍過獎,言淵實不敢當,今日切磋,將軍果然棍法如神。”陸繹朗聲道,“若我沒記錯的話:將軍曾說,用棍如讀四書,鉤、刀、槍、鈀,如各習一經,四書既明,‘六經’之理亦明矣。若能棍,則各利器之法,從此得矣。”

“你竟然看過《劍經》?!”

這著實出乎俞大猷的意料,方才陸繹所言,正是他所著《劍經》中的話。

陸繹笑道:“家父對此書贊賞有加,還特地抄寫給我,要我用心讀。”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饒得是俞大猷,饒得他明明知曉陸繹所言很可能是客套話,但聽到陸炳這等高手也對《劍經》贊賞有加,著實令他心中歡喜不已。

自至舟山以來,俞大猷還未曾這般心情暢快過,當下揮手讓眾官兵散去,攜了陸繹的手,又喚上王崇古,一起回到大帳中。

一進大帳,他便從腰間取了碎銀,連聲命祥子置辦些酒菜來。

看見俞大猷難得有如此心情,王崇古也甚是歡喜,喚住祥子,笑道:“我原本存了一壇子酒,預備著攻下岑港後慶功時喝,現下將軍心情好,你就去將我那壇酒取來。”

聞言,俞大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還私藏好酒,怎得,今日舍得拿出來了。”

“陸僉事您可能不知曉,他那條棍子連北少林的和尚都服氣,”王崇古朝陸繹笑道,“今日能見將軍肯在校場上低頭,我自然要慶賀慶賀。”

“言淵也是從《劍經》中受益良多,才能勉強與將軍對陣。”

“方才那一棍,可受傷了?”俞大猷問道。

陸繹擺手道:“不礙事,將軍棍下留情,未盡全力,我怎會受傷。”

一時祥子將酒菜置辦來,軍中連像樣的杯器都尋不到,酒以碗盛,三人吃著酒菜,暢聊起來。

“不知今日你連比武都顧不得,伸手去撈的是何物?看得這般要緊?”俞大猷好奇道。

陸繹自懷中掏出了姻緣石,放在掌中給他瞧。

“這是何物?”俞大猷皺眉道,“……我看就是塊石頭!”

王崇古也湊過來端詳,猜測道:“莫非是名貴的玉石?生怕摔碎了吧。”

陸繹笑道:“不是什麽名貴玉石,是一位朋友所送的姻緣石,聽說靈驗,我便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