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陸繹招手喚來司獄,問道:“附近可有用飯的地方?不必講究,能裹腹就行。”

司獄忙道:“往南不到一裏地有個渡口,那裏往來船只多,飯莊也有幾家,只是……”

“怎麽?”

“那處渡口不是官家渡口,往來都是販夫走卒,嘈雜了些,飯菜恐怕也粗糙。”

“用飯而已,無妨。”

果然往南行了不到一裏地,還未到渡口便可聞人聲嘈雜,加上馬蹄聲、車輪聲作響,熱鬧如集市,與一裏之外荒涼寂靜的亂葬崗實在是天壤之別。再往前行,渡口已在眼前,而不遠處便是一大片蘆葦蕩,斜風細雨中,葦杆擺動,起伏如波浪一般。

今夏騎在馬上,極目望去,竟是看不到蘆葦蕩的邊際,暗自嘆道此地官役的差事必是不好當,若是賊人往這蘆葦蕩裏頭一鉆,幾天幾夜不出來,豈不是把人愁煞了。

雖過了飯點,但幾處飯莊仍可見炊煙裊裊,司獄撿了處看上去還算幹凈的飯莊,領眾人進去。

陸繹揀了張桌子坐下。

“我們只是差役,不敢與大人同桌用飯,還是到旁桌去坐。”楊程萬恭敬道。

“出來查案,不必拘泥小節,前輩快請坐。”陸繹伸手相請。

待楊程萬坐下,楊嶽與今夏才敢落坐。

“問他們有沒有空心肉圓,就是裏面裹豬油的那種……”司獄剛把店小二喚過來,今夏就在旁興致勃勃地插口道。

剛驗過一具腐爛過半的屍體,難得她還能有這麽好的胃口,陸繹瞥了她一眼。

“頭兒,您想吃什麽?大楊說江南有種什麽什麽筍,和肥肉一塊兒燉,味道特別好,您肯定喜歡吃,”今夏轉頭去問楊嶽,“叫什麽筍來著?”

楊嶽不理她,朝楊程萬道:“爹爹,我去升個火盆來給您烤烤腿。”他擔心爹爹的傷腿被寒氣入侵,又該整夜整夜睡不安穩。

店小二動作很麻利,一會兒功夫就把飯菜都擺了上來,燉羊肉、魚頭燉豆腐、紅煨肉,確是談不上精致,但是濃汁重醬香氣撲鼻。

澆了點魚汁在米飯中,今夏緊扒拉了幾口飯,挑眉瞥見陸繹貌似無甚胃口,悄悄捅了捅旁邊楊嶽,示意他看。

“剛驗過屍,還是爛了半截的,也就你還能有這麽好胃口。”楊嶽低聲挪揄她。

“你和頭兒也沒事啊。”今夏暗瞥陸繹,頑心大起,故意略略提高嗓門道,“你還記不記得,去年夏天,城南的那所老房子,人死在裏頭一個多月沒人知道,蛆蟲多得都爬到屋子外面。這次和那回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楊程萬擡頭望了今夏一眼,今夏嘻嘻笑道:“頭兒你還記得吧,那具屍體連仵作都不肯驗,最後是您親自驗的,您讓我和大楊把蛆蟲都挑出來,我們挑了整整兩個時辰,事後三天都吃不下飯。”

陸繹面無表情仍在吃飯,而旁邊的司獄已經有點聽不下去了。

“那蛆蟲泡在血水裏,個個白白胖胖,拱來拱去,看上去就像……”今夏頓了下,然後指著米飯驚喜道,“就像這泡了湯汁的白米飯。大楊,咱們那時候挑出來的蛆蟲估計四、五個人吃都夠了。”

估摸著這話實在太狠,桌面上諸人都停了筷,連楊程萬楊嶽都不例外。

周司獄剛扒了口飯,此刻僵望著自己眼前的魚汁泡飯,實在沒有胃口再繼續用飯,臉色難看地緩緩放下筷子,朝陸繹尷尬道:“經歷大人請慢用,我去看看馬的草料夠不夠。”說罷便起身告退。

勉強喝了兩口鮮魚湯,陸繹看著那碗白米飯,片刻之後,輕嘆口氣,撂筷起身,不忘對楊程萬有禮道:“前輩請慢用。”

生怕忍不住唇邊的笑意,今夏連忙深埋下頭,做專注吃飯狀,眼角余光瞥見陸繹已行到飯莊之外去,方才復擡起頭來,迎接她的便是楊嶽一記大白眼。

“看我做什麽,吃飯吃飯……”她笑嘻嘻道。

“你還吃得下?”楊嶽沒好氣道,十分尊重食物的他,最厭這種倒胃口的事情。

今夏低首望了眼米飯,魚汁濃稠,米飯浸在其中,黏黏糊糊,再想起自己方才的話,她遲疑片刻,終於也覺得難以下咽。

一桌子的人,就剩下楊程萬依然如故,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地吃飯。

“我就是想惡心惡心他,”今夏只好解釋道,“你想想他在船上怎麽對咱們的,差點要了我的命啊!”脖子上的傷雖早已結痂,只是心中那口氣難平。

“殺敵一千,自損三千。”楊嶽搖頭,他指的是周司獄、他和今夏三人。

“誤傷誤傷……”今夏嘿嘿笑道,“下次不會了。”

楊程萬挾了一筷子菜,搖著頭淡淡道:“幾句話就弄得吃不下飯,早知道在京城,就該讓你們一日三餐都跟著仵作一塊吃。”

今夏吐吐舌頭:“我去找店小二,看有沒有包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