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她煩惱地捏捏眉心,忽得聽見左側人群中起了一陣喧鬧,正欲伸頭張望,便見有一頭戴飄飄巾身穿三鑲道袍的男子跌過行人重重摔過來,不偏不倚正摔在她的豆幹攤子上,立時鹵豆幹灑了一地,各色醬汁四下飛濺!

“喂!你……”

見他手上尚拿著一付賽黃金熟銅鈴杵,顯然是走街的算命先生,今夏伸手欲去拉她,不料算命先生反手揮來,袖底露出雪亮的長匕首,藍芒冰冷,一望便知刀刃上抹了劇毒。

“小心!”楊嶽大駭,搶上前去。

這一生變甚是突然,饒得今夏反應機敏,及時側身,匕首斜斜削去她半幅衣袖。

楊嶽已出手,卻有人後發先至,只見一青影掠過,淩空飛腿直接將算命先生踢得嘔出鮮血,只能撐在地上勉力掙紮著。

“說!把密報藏在哪裏?”

來者身穿竹青實地紗金補行衣,本色廂帶,甚是軒昂齊整,一腳踏在算命先生持匕首的手腕上,語氣冰冷得像是滲出絲絲寒氣。

“……不知道!”算命先生疼得冷汗直冒。

這位青衫者,今夏認得。

當今天下,位高權重者,刨去高高在上卻只一心向道的世宗,獨剩下二人。一個是嚴嵩,內閣首輔,在朝中結黨營私,自不必說。還有一人,陸炳,錦衣衛最高指揮使,他和世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哥們,還曾冒著生命危險沖入火中救出世宗。他和世宗的關系就一個字鐵兩個字瓷實三個字沒的說。陸炳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還算是個不錯的官,雖說排除異己,大權獨攬,但至少恪盡職守,也確實平反了詔獄中不少冤案,不過滿朝皆知,他與嚴嵩交好。

錦衣衛最高指揮使大人的風采,今夏是領略過的,陸炳其人劍眉星目長須飄飄器宇軒昂,目光流轉,不怒而威,很是懾人。

而今夏眼前的這位青衫者,正是陸炳的兒子,陸繹。陸炳是武狀元出身,而據說陸繹武功高強,不在其父之下,是錦衣衛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在她看來,就相貌而言,陸繹應該是肖似其母,威武不足而俊秀有余,唯獨那雙眸子酷似其父,神色間波瀾不驚,與年紀不大相稱的沉穩,又多了幾分清冷。

陸繹的腳微旋,加了點力道,今夏覺得自己甚至能聽見算命先生手腕骨頭在噼啪作響。

“我……真的……不知道!”算命先生的聲音淒厲之極。

這位算命先生身攜抹毒匕首,自然絕非善類,今夏雖然知道錦衣衛向來手重,但他這般逼供,她還是有點忍不住,上前開口道:“不知這位算命先生所犯何事?便是要審訊也該……”

她話才說了一半,陸繹連眼皮都未擡,衣襟擺動,露出系在腰際的錦衣衛腰牌,冷冷道:“官府辦案,閑雜人等讓開!”

一見來者是錦衣衛,周遭圍觀的百姓饒得再好奇,也不敢再看下去,悄然無聲地迅速散開。原本還熱熱鬧鬧的新豐橋頭很快變得冷冷清清。

其間又有四人趕到,皆清一色萬字巾青藍長身罩甲革帶皂皮靴,正是錦衣衛千百戶的裝束。這四人至陸繹前,恭敬施禮稟報道:“陸大人,曹格已死。”

今夏聽見曹格兩個字,已然明白了點什麽,免不了暗嘆口氣:不過半日功夫,曹格果然受不酷刑,給折騰死了。

當捕快這兩年多,今夏性子自是拘了不少,給自己也書了許多人生格言,例如:好漢不吃眼前虧;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傑等等。給自己的人生規劃,自然是朝著俊傑這條路奔。當下她雖然看不慣錦衣衛這幅高高在上的德行,可六扇門也確是無權幹涉錦衣衛的案子,原也想走,但目光落到一地豆腐渣,再想到娘親的臉色,一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格言就適時地冒出來。

她盡可能讓聲音帶上點哭腔,最好有楚楚可憐的效果:“官爺,你們辦案也不能砸了我的攤子啊!”

沒人應,也許壓根沒人聽見。

陸繹不堪其煩地皺了下眉頭,指著算命先生道:“帶回詔獄!”

算命先生自是知道詔獄可怖之處,臉色慘變,忽然猛力起身掙紮,竟不是為了逃走,而是揉身撲在那柄抹毒的匕首上……

那毒甚是霸道,不過眨眼功夫,算命先生口吐黑血,一命嗚呼。

陸繹眉頭緊鎖,言簡意賅地下令道:“搜身。”

四名錦衣衛將算命先生的屍首一通細搜,她與楊嶽冷眼旁觀。看著他們從頭到腳,解開屍首的發髻,再到貼身衣物,連鞋底都被劃開來,以防藏物。

“活做得還挺細。”楊嶽瞧著,朝今夏耳語。

今夏對此不屑一顧:“這有什麽,熟能生巧而已,頂多也就是咱們衙門裏仵作的水準,一幫子粗人。”

陸繹背對著他們倆,也不知是否聽見了,微微側頭,余光寒冷如冰,弄得本待說話的楊嶽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