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第2/5頁)

這便是給賀穆蘭找台階下了。

這樣的局面讓所有朝臣忍不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即使禦史台的大臣們怎麽咳嗽、輕聲勸說,都無法壓住他們議論的聲音,最後還是古弼看不下去,重重地跺了跺腳,眾人才賣了這位侍中的面子,不再多言。

“末將身材高瘦,入伍時又正值冬季,故而身份一直沒有暴露,而後步步晉升,同帳之人越來越少,就更難暴露了……”

賀穆蘭膝蓋一彎,向著拓跋燾跪下。

“如今北涼、北燕皆已臣服,天下安定,罪人花木蘭求陛下寬恕我的欺瞞之罪,準許木蘭解甲歸田。”

這句話更是太過讓人駭然,幾個年輕的武將頓時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解甲歸田?

罪人?

誰敢定她的罪?

“陛下,花木蘭所說如果屬實,確實犯了欺君之罪。不僅如此,她身為女子,卻無事軍紀,擾亂軍心,這也是大罪,絕不僅僅是解甲歸田那麽簡單!”

站出來說話的是鮮卑的內行長,是管理軍府軍籍的鮮卑大人,他和花木蘭並無私交,且完全不能忍受女子冒名頂替入軍的行為。

“步六孤棟,你先別激動,應當問問花木蘭為何會冒著欺君的大不韙從軍才是……”古弼素來欣賞花木蘭的為人,這個人稱老古板的侍中,居然開了口,為這位弟子的好友出聲照拂。

“那你到底為了什麽以女子身份混入軍營!”

賀穆蘭挺直了脊梁,硬邦邦地回道:“並無其他原因,軍貼送至木蘭家中時,阿爺腿上的舊疾又犯了,根本無法上陣殺敵,阿爺無大兒,木蘭又無長兄,家中阿弟年幼,阿母性子孱弱,唯有木蘭從小習武,又有一身好力氣,便備齊了兵甲,偷偷離家,代父從軍。”

她不願意連累花家人,直說自己偷偷離家,好將所有罪過歸於己身。

此言一出,無數武將紛紛動容,文臣之中也頗有幾人大為感慨,連連點頭。

先前那些封賞,那些降書,那些年少的意氣風發,在這位面容寡淡的特殊將軍三言兩語之後,都黯然無光,幾乎讓人想不起剛才發生了什麽。

在他們的腦海裏,不停的響著的就是“代父從軍”幾個字而已!

“你休要花言巧語!既然你的父親腿上有舊疾,那軍府不該將他的名字記在兵冊之中,明明是你父親畏戰,讓你去送死!”

一位朝臣忍不住嗤笑。

他和穆壽有親,穆壽因為她倒了黴,他也樂得這時候落井下石。

“家父回鄉之時,腿疾並沒有嚴重到那等地步!昔日家父跟隨先可汗征劉宋,爭奪虎牢之戰,眾士卒以肉身為橋,雙腿在嚴冬時浸泡在水中,一雙腿廢掉的不知凡幾,他也因此得了腿疾,不得不回鄉休養,再也沒有上過戰場。待他年邁,雙腿已經不能正常行走,冬日時,更是連床都下不了,如何上戰場殺敵?”

賀穆蘭冷笑著看著內行長:“家父倒是想為我們姐弟謀一個平安,可這樣的平安是拿父親的命換來的,誰能安心領受?反正我從小習武,和男人也沒什麽區別,自然是由我從軍,對國家的貢獻更大。”

“你……”

賀穆蘭一想到魏國的征兵制度持續了接近百年都沒有修改過,連改革都沒有,而身為軍府管理者的內行長甚至都沒有上書建議過修改,更是心中升起了怨怒,對著他繼續逼問。

“步六孤使君,若是大可汗征兵,需要合格的兵卒,一個是天生神力、武藝過人的女人,一個是雙腿殘疾、年老孱弱的老漢,你會選哪一個?你又會替大可汗選哪一個?”

這話簡直就是誅心了。

一旦國家要用兵,魏帝就要開始調兵遣將,大臣們確定何方的兵馬可以調動,又缺多少人馬,內行長便要統計人數,向各地軍府下軍貼征兵。

軍府在地方、京中各有機構,層層下行,但資料很少更新,軍府任職的官員也數量不多,這導致整個軍府機構的管理是一種粗放式的,到了後來,甚至是只要一家來一個人就行了,連資料都不用調閱。

這也是沒辦法,古代成年人死亡尚且都很多,更別說年老的和年幼的,軍府又不是戶籍辦,天天走訪查探家中有多少男丁也不切實際,反正國家要人,你給我人就行了,誰管你是什麽人?

然而軍中需要的卻是能打仗的人,軍府只收軍戶,無法甄別能力,各地大營再內部進行選拔,層層篩選,有時候送來的人良莠不齊,不免狠狠罵上軍府幾句。

有些地方的軍府貪汙腐敗,四十歲以上、十四歲以下的送來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人均壽命不到四十歲的年代,遇到一群四五十歲的“老頭”來從軍,將領們簡直要對著軍府的大門罵娘。

賀穆蘭雖然是惱怒之下的質問,但也表明了自己心中長久以來對軍府的不滿。軍府的存在原本應該是為國家選拔優秀的人才,卻因為自己的不查,不知造成了多少家庭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