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第2/4頁)

鮮卑舊族們早就和地方宗族之間矛盾重重,拓跋燾下令出擊,一定會紛紛響應,甚至不需要朝中調撥糧草。

這些一環扣一環,每一環都牽扯無數的利益、派系,若是推行的好了,可謂是一石數鳥,若是推行的不好,也不過就浪費一些時間,再嚴重些,恐怕地方上也許會有幾場暴亂。

手握重兵,已經在軍中達到鼎盛威望的拓跋燾,完全不懼怕任何暴亂。

拓跋燾趁著酒醉,將憋在心裏許久的“分田”吐露給了賀穆蘭,而賀穆蘭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分、怎麽分、分給誰,而是商鞅,是王安石,是無數曾經倒在“變法”上的政治家們。

即使如此,賀穆蘭注視著身側似是醉酒說出妄言的君王時,也不過冷靜地問了一句:

“陛下此番說想要分田,是不是有木蘭需要效勞的地方?”

“分田”這兩個字,無論拓跋燾是跟誰說,即使是最忠心於他的素和君,或是他最視為依仗的大臣崔浩,恐怕都要驚駭莫名,甚至勸諫不已。

因為他們都深知這種變動會對大魏帶來如何的改變,而這些貴族高門們早就已經將“一動不如一靜”這句話刻入了骨子裏,輕易不敢撼動已經漸漸平衡的勢力壁壘。

而拓跋燾沒有真醉,他一邊試探著花木蘭的反應,一邊期盼著她的回應。

拓跋燾沒有失望,花木蘭此刻的反應,正是給了他一記強心針的回應。

正如拓跋燾所料,若是百姓或者鮮卑軍戶們對此政並無抵觸之處,他想要從下往上的推行就成為了易事。

他卻不知道,賀穆蘭表現的如此平靜,並非是因為“分田”並不牽扯到她的利益,相反,若是拓跋燾需要她上書或者附議成為改革派的一份子,那她也會義不容辭。

從太平真君年間到現在,她到過後世,見過鄔壁下百姓如何屈辱的依附宗族而活,見過盧水胡人和其他雜胡的苦,見過百姓為了躲避賦稅和徭役紛紛出家而引出滅佛,見過地方盤剝無法營生而不得不墮落為盜賊的流寇……

她見的苦難太多,以至於到了即使知道變法可能帶來的下場,也不願袖手旁觀的地步。

拓跋燾已經漸漸站直了身子。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非常苦逼、非常倒黴的君王。

他登基時,眾敵環飼,他父親的屍骨還未寒,就被柔然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廣納後宮,愣是怎麽也生不出兒子;等抱養了兄弟家的孩子吧,兒子又出來了,差點讓兄弟反目成仇,鬧到骨肉相殘的地步。

他好不容易盼來的天生將星,年輕有為,足以為他開疆擴土幾十年,一眨眼,變成了個女的。偏偏這女人還讓他從心底裏敬服,甚至願意為她隱瞞身份、規劃前程,只為了她能走的順遂一點,並肩的久一點。

可如今,拓跋燾卻認為哪怕有這麽多的磨難,這麽多的不盡人意,老天爺已經賜下了這麽一個人,未來也許會賜下更多和他志同道合之人,哪怕之前受過那麽的折磨和失望,也是值得的。

看著神情堅毅的賀穆蘭,拓跋燾笑了。

“哪裏需要你做什麽……”

他望著後面漸漸聚集而來的宿衛,用一種堅定的語氣說道:“想要大魏國庫豐盈,光靠勸課農桑是沒有用的,根本的問題沒有解決。均田之事,從我開始,至我的兒子、孫子、曾孫、玄孫,除非大魏糧食短缺、人口不足的問題解決,否則要作為我大魏的律法,一直推行下去。正因為它如此重要,所以我不能允許任何一位大臣在我死後因為這個而慘遭不幸,導致均田失敗……”

他也是讀過史書的,當然知道商鞅變法的結局是什麽。

“此事我欲自己在朝中提出,不需要任何大臣為我上議。”

宿衛們已經有幾個隱約聽到了“均田”二字,頓時驚訝地停住了腳步,反倒不敢再上前了。

拓跋燾看了一眼自己的宿衛們,對著賀穆蘭不緊不慢地說道:

“露田屬於國家,從平城開始,先分露田。有露田開墾,可得良田和出產,直到得田之人老死,露田歸回國家,變為良田;麻田可得布,桑田可得絲,盈者得賣其盈,不足者得買其不足,如此一來,等到了災年,就不至於餓殍遍野……”

他說的未來太過美好,以至於賀穆蘭忘了身在何處,只顧入神的聽著他的廣闊計劃。

“除了田,耕牛、種子,也要進行分配,否則雜胡和貧戶有田無種,又無人力開墾,只能對著露田空嘆息。南朝耕種技術成熟,我欲派遣使者、商人、前往劉宋學習耕種、購買有關耕種的書籍、農具,雇傭擅長耕種的老農來我大魏推廣新的耕種知識……”

拓跋燾雙眼熠熠生輝,飲酒後的亢奮帶著精神上的滿足,使得他說出來的話帶著一種別樣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