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第2/6頁)

“我們軍戶之家,父死子繼,戰至絕戶乃是常事。若是世間有了你這以女子之身替父從軍,又博得功名之事傳出,日後我鮮卑人賴以立國的‘軍戶’之法就成了他人的笑柄。連女子都要上戰場打仗,那男人都到哪裏去了?”

花平雖從賀穆蘭的言談舉止中了解到自己的臆測可能有偏差,但對賀穆蘭的所作所為依然表現不出贊同的意思。

“也許你真是個天生的英雄,但你的所作所為卻是建立在錯誤之上的。根本就是錯的,就算拔得再高也是搖搖欲墜。更別說你現在都已經到了上達天聽的地步,這是欺君之罪,一不留神就會禍及鄉裏。我問你,你難不成準備一輩子瞞下去嗎?”

花平最後一句問的極為諷刺,花父拉了拉他的衣袖,生怕他把自家這倔強脾氣的女兒逼急了了。

“哈哈,那又有何不可?”

賀穆蘭泰然處之,朗笑著回答這位族長:“我如今騎虎難下,最差不過就是一輩子瞞下去了。可當初如果我不這麽做,我就要眼睜睜看著阿爺戰死沙場,阿母孤苦無依。若幹年後,我說不定還要再把家裏唯一的男孩再送上戰場……”

“花族長,從我上戰場的那一刻,我就當那個身為女人的‘花木蘭’已經死了,在戰場上拼殺的,是花家的大兒子花木蘭。你們可以站在高處指指點點,說我如何如何破壞綱常,如何如何褻瀆國體,可在我看來,這一切都沒有我阿爺和阿弟的性命重要……”

賀穆蘭搖了搖頭。

“您當年上戰場,難道不是為了保護家中的子弟嗎?那您做的和我做的,又有何不同呢?”

“可我卻不曾讓你全族陷入欺君的境地裏去!”

“那族長……”賀穆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有些不客氣的回他:“我阿爺的腿傷族內人人都知道,他今年年過四十,腿上還有疾,為何沒見過族裏去替他向軍府關說,也沒人願意替他從軍?”

她的逼問實在太過有力,花平有些語噎,片刻後解釋道:“誰家不是這樣……”

可他卻覺得自己這話有些強詞奪理。

因為他自己便是因為眼瞎而退下來的。

花弧的右腿幾乎已經廢了,可軍府記錄的還是當年“腿傷而回”的履歷,並無人替他作證那條腿已經廢了。

以花弧的老實,若是沒有人替他關說,他也不會欠這個人情到處求人為他作證去避戰。他是那種軍中最喜歡的兵員,只要上官需要,義無反顧的就去了。

花木蘭的事,怕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大膽的一件事了。

賀穆蘭見這位長輩語塞,也不準備和他多糾纏。他比較是長輩,她又長期不在鄉中,鬧僵了倒對花父花母影響不好。

所以她拱了拱手,首先示弱:“是侄女的錯,一時情急,堂伯切莫怪罪。”

“不,你說的沒錯……”

花平能當上族長,當然不是全靠他那身肌肉。

此人心中一旦想透,便頓悟今日族裏陷入這種窘境,是因為他這個族長沒有照顧好族中子弟的緣故。

若不是家中被逼的無法活下去的地步,一個女子又怎麽願意混入全是男人的地方,在槍林劍雨、生死交戰中摸爬滾打呢?

便看她如今的樣子,也知道軍中的生活實在是說不上什麽好。

他這樣咄咄逼人,不但沒有長者的風度,反倒是在花弧和花木蘭的心頭上戳刀子罷了。

“是我這族長做的不合格,在這位子久了,總覺得自己了不起,看別人時過於清高。”花平一旦豁然開朗,臉上的忿色也就一掃而空,那只猙獰的右眼也變得“溫和”起來。

“你說的沒錯,倒是我們花氏一族欠你們的。我們得了花弧的軍田和榮耀,卻沒有安排好他退伍回鄉後的生活,所以才埋下今日的隱患……”

他認錯認的幹脆,倒讓賀穆蘭吃了一驚。

“阿兄莫這麽說,是我殘疾回鄉自慚形穢,不願意回去受人指指點點,不怪族中不照顧我。我得了軍田卻沒分給花家共用,花家堡又為何要為我奔走……”

花弧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兒,大罵道:“你如今做了將軍了不起了是不是?長輩都不能說你幾句了是不是?”

他擡起拐杖,狠狠地打在女兒的脊梁上。

“我們家自己做的選擇,自己就要受著,怎麽能怪別人當初沒有幫我們?我當初是這麽教你的嗎?你在軍中就學到了這個?!”

花弧腿上有傷,一杖打下去自己也搖搖欲墜,全靠花平眼疾手快扶住才沒有倒下。

賀穆蘭的腰上有刀傷,這才幾個月的功夫,被拐杖打到依然隱隱作痛,當場臉色一白,她心中對花家有愧,又已經是三十歲的女子,不是那氣性大的年輕人,耳邊聽著花弧的訓斥,也就順著拐杖之勢單膝跪下,乖乖聽他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