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第2/6頁)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赫連止水和赫連昌有著徹骨的仇恨,讓他為赫連昌報仇什麽,是根本不可能去做的。

這樣想來,赫連止水所要提防的反倒是想要殺了他的親伯赫連昌,而不是外面一心想要赫連定歸降的魏人。

無論什麽人,在思考的時候總會平靜下來,赫連明珠也不例外。赫連止水雖然聽不懂鮮卑話,但卻知道姑姑在聽了這個魏國人的話後漸漸放松,孩子總是很敏感的,一時間,三個人達到了某種奇妙的和諧。

賀穆蘭這時候才敢松一口氣,將反剪著赫連止水的手松了下來,只是依舊將他抱在懷裏。匈奴人的發型很有特色,有點像是後世的滿族人,不過大瓜瓢留在頭頂,賀穆蘭像是安撫小動物一般用手掌撫摸著他的頭頂,又對“趙明”說道:

“你只是個宮人,並不能決定赫連家這位郎君的未來。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和他談一談,讓他自己選擇該怎麽走。這樣偷偷摸摸隱姓埋名的過日子,並不是很好的選擇,時間久了,他會變成一個猥瑣陰毒毫不光明磊落的人,我覺得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把一個好生生的孩子扼殺成怪物,你覺得呢?”

賀穆蘭想起金庸先生筆下的“慕容復”,明明是一個可以風光霽月的翩翩少年,卻被國仇家恨折磨成了狡詐虛偽的小人,最後徹底瘋了,一天到晚做著他皇帝的春秋大夢。

赫連定原本就不是皇帝,他的兒子無非要背負“亡國”的傷感,卻不一定要背負“復國”的責任。

這國君,原本就不是他家的。

赫連明珠聽了賀穆蘭的話,像是看怪物一般地看著他。

他居然覺得一個人的性格將變得陰鷙,是比亡國還要可怕的事情?

覆滅一個國家,在他口中是那麽普通的一件事嗎?

她帶著滿腹的震驚,用匈奴語和自己的侄兒說起了什麽。赫連止水正不自在的被抱著自己的男人摸著頭頂的頭發,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不知所措極了,又聽到她姑姑所轉述的話語,頓時沉默。

片刻後,他開了口:【姑姑,我恨赫連昌,也恨魏人。但我不想做赫連昌那樣的人,我想成為我父親那樣的人。】

做能拯救國之危難,無論任何時候都能堅持下去的強者。

【成為這樣的人,會很辛苦。我們被他發現,肯定是不可能再藏起來了,若你回復平原公之子的身份被送到佛狸那裏,也許會受到禮遇,也許會受到屈辱。】

赫連明珠很少有“自己選”的機會,但她覺得若是她侄子想選,她也許做不了什麽事情,但至少能陪著他。

【最主要的是,如果平原公選擇了‘反抗’,你的下場會很不好。我不知道該如何替你選擇,因為在我看來,沒有一條路是安全又盡善盡美的。這位將軍說應該讓你自己選,你認為呢?】

賀穆蘭聽不懂匈奴話,所以她不知道這兩人真的是在溝通,還是在算計著如何糊弄過去這次,但賀穆蘭相信人性。

她相信只要是人,都是趨同於更光明磊落,更有身份的活著。哪怕有一丁點的機會,對於這樣年紀的少年來說,都不願意偷偷摸摸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一般生活的。

姑侄兩人商議了一會兒,赫連明珠突然對賀穆蘭行了個大禮,趴伏下去,開說說道:“他們都說您是將軍,您又表現出對魏帝十分熟悉的樣子,那一定是魏國大可汗身邊之人。這位少年是平原公的長子赫連止水,夏國太史令張淵的重外孫,我若將他交給您,您能保他不死,平安地長大嗎?”

賀穆蘭一聽到這孩子的身份,頓時瞪大了眼睛:“什麽?他是太史令張淵的重外孫?”

她聽若幹人說過,就是張淵讓叛逃的狄子玉轉達了他的“誠意”,結果魏人全都相信了他因重外孫死而對赫連昌的“仇怨”,實施了北門外的計謀。

而後的結果她也看到了,拓跋燾站在北門外大罵張淵“居然敢設計我們”,赫連昌也成功從西門跑了,這位老臣用自己的行為告訴了世人,雖然赫連昌這位君主對自己不義,但他卻不能對自己的君主不忠。

“正是那位的親眷。”赫連明珠不知道賀穆蘭為什麽會驚訝,但張淵在諸國之中的名氣很大,又曾是前秦皇帝苻堅的侍郎,歷經四十余載,他會聽過也是正常,所以繼續問道:

“你能保證嗎?”

賀穆蘭摸著這孩子頭的手頓住了,這樣的舉動讓赫連止水不安的擡起頭看向賀穆蘭。

賀穆蘭慎重地思考了一會兒,用一種正常人一看就不是敷衍的嚴肅態度對著懷中的這個孩子開了口。

“你是張史令的親人,理應懂得漢話,對不對?”賀穆蘭用了漢話,那孩子果然用正宗的“洛陽雅音”回了一句“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