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若幹人的遭遇,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日後可能面對的遭遇。

花木蘭無法不對此產生這樣的想法。

若幹人想要所有人活下去,但這在很多情況下是無法做到的。除非他是當時的統帥,下達了“全軍撤退”的命令,否則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死。

可在那種情況下,那位將軍真的會撤退嗎?

一點抵抗、一點警示都沒有的離開黑山口,就這麽任由幾千柔然人進入敕勒川?怕是只要有一點血性的將士,都做不出這樣的選擇。

他們只能拼殺到最後,哪怕讓那些牧民少面對一些敵人也是值得的。

而為了“活著回去”而一直拼殺至今的自己,說不定有一天也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是為了“活下去”而做一個逃兵,還是戰至最後,力竭而死?

還沒有到那一天,花木蘭也沒有答案。

但至少現在,她想給若幹人找一條活路。

“花木蘭,你要去哪兒!”同一個帳篷的火伴看見她正提著弓箭往外走,忍不住追了出去。“今日你休沐啊!”

即使花木蘭沒有和他們一起出去做巡查,巡查回來也是可以休沐的。

“沒吃的,去找吃的。”

花木蘭現在用這個借口已經用的爐火純青了。

她抓著弓箭,一溜煙的跑遠了。

那火伴看了眼出去的花木蘭,再扭身看了看帳篷裏僵硬著臉的火長,忍不住埋怨出聲:“我說火長,你為什麽不能差不多就算了?就算他上次放跑了那些死營的奴隸,也不至於一直這樣餓著他。他這樣的勇士,不可能一直默默無聞的,我們這樣得罪他真的好嗎?”

每次他都怕花木蘭因為餓得頭暈眼花而掉落馬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這些同火就是逼死他的兇手。

在一個火裏,花木蘭身為後來者,火長要拿他來豎規矩、讓他知道這個火裏誰說了算,也是正常的。

但現在弄到全營都知道他們火裏給花木蘭穿小鞋、被給他飯吃、不讓他打掃戰場,真的沒問題嗎?

“這個火我說了算。”火長僵硬著的臉抖了抖,“你要怕他,不如就把你的吃的給他。”

“真的?”

“恩,真的。然後你們就一起餓肚子吧。”那火長仗著是副將的親戚,嘲笑著說:“反正他是勇士,即使餓著肚子也能護著你的。”

“火長!”被笑話的人捏緊拳頭對著空氣舞動了一下。

“啊啊啊啊!媽的!這樣子以後都沒有人會願意和我們並肩作戰的!等我們死了,火長你一個人去殺敵吧!”

他悶著頭沖進了帳子,在其他火伴或緊張或驚訝的表情中躺倒在褥子上,一把蓋住了臉。

這樣卑劣的日子,他真的受夠了!

若說這位火長一點也不害怕,或者說一點顧慮也沒有,那是假的。

可是從他給花木蘭穿小鞋、讓他吃不飽、甚至沒東西吃的時候起,兩個人的梁子就已經結下了。

他是那麽嫉妒花木蘭的本事,甚至連他那面對死營奴隸說放就放時的灑脫他都一並嫉妒。

嫉火燃燒到最後,就變成了一種邪火,隨時啃噬著他的心口。

尤其是在花木蘭兩天都未進食卻殺敵數十的時候,這位火長切切實實的感覺到了花木蘭的可怕,那邪火燒的更旺了。

只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除了想法子讓他不再能對他產生威脅外,他想不到什麽其他辦法來應付這樣的局面。

打,那自然是打不過的,他也沒勇氣同室相殘。

可是若是他自己餓到不行跌下馬來被踩成肉泥,那只能說是花木蘭倒黴。

同帳的人誰也不知道花木蘭去了哪裏,為何徹夜不歸。

火長在心中暗暗心喜,期望著花木蘭是出營的時候遇到了狼群,或者是出去的時候被蠕蠕人發現給了結了。這樣的話,他們的火裏就會補上一個聽話的家夥,而且也不會動搖他火長的地位。

但第二天操練開始時,這位火長還是發現花木蘭回來了,不但沒缺胳膊少腿,甚至連頭發都沒有變亂。除了眼睛底下有隱約可見的黑眼圈,已經身上怎麽也忽略不掉的塵土,他就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一樣的自然。

媽的!

怎麽命就這麽硬呢!

火長捏了捏拳,假裝沒有看見同火們松了口氣的神情。

日子一晃過去了,很快就到了在校場處置若幹人的那一天。聽說中軍裏若幹人的那位兄長來找刑轄官和右軍的幾位將軍好幾次,結果他們的親兵全把他擋了,連帳篷邊都沒有靠近。

花木蘭倚在黑山大營的門口,翹首的盼望著。和她約定好了的人應該昨天夜裏就已經到來,可到了現在也沒有出現。

她的臉上終於爬滿了焦急的表情,甚至有一些驚慌失措。

萬一……

萬一要是沒來……

不,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