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西賓東主(第2/3頁)

婉婉這才放心,籲了口氣道:“原來還有這一說,也是的,我瞧他和周氏很親厚,母子兩個在一塊兒抖機靈,眼神劃過來劃過去,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他放下剪子來摟她的肩,輕聲說:“你執意要認瀾舟,我不好拂你的意兒。要問我的心,還是同以前一樣。我希望你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瀾舟已經不小了,就算沒有人照應,他也能好好安頓自己。”

她抓著他的玉帶,把臉貼在他胸前的描金夔龍紋上,“你總說他長大了,可我瞧他還小,不過十二歲罷了。”

“十二歲……”他搖頭,“我十二歲的時候跟著阿瑪秋狝,和那些騎兵們比騎射狩獵,已經得了巴圖魯的頭銜了。”

巴圖魯是他們祁人的榮光,意為勇士,只有最驍勇的人,才配得此殊榮。

婉婉卻不覺得一個封號有什麽特殊意義,“平定王鼎那一役他不也參加了嗎,要論戰功,他是披掛上陣,比你打兔子強多了,你還瞧不上他?”

真是一片慈母心,維護起來不遺余力。良時不和她辯駁,只能由她去說。

他把一棵黃楊老樁修剪出了娉婷的姿態,這是手,這是腰,一一指給她看。介紹完了含笑問她,“你瞧這盆栽,和你像不像?”

猛一打量,美人窈窕,真有三分姿態。她笑著指那一撚柳腰,“我要是真有這麽曼妙的身條兒多好!”說著羞澀地微笑,“我好像胖了,裙帶不像以前那樣有盈余了。”

他不信,非要把她拽進屋裏,眼見為實。

今日種種,不知是修了多少德行才積攢下來的。良時現在極少處置外面的事務,有要緊的,讓人報進書房,他能不出門盡量不出門。婉婉知道他在兌現自己的承諾,要一直陪著她,把之前丟失的時間找補回來。如今問他和府裏當值的哪處最熟,必然是廚子。她的一日三餐全由他打點,南方的精致小食有無數種,可以一個月不帶重樣。婉婉漸漸被他喂胖了,每天午睡過後必備點心,他變著法兒的讓她多吃,她嘴裏抱怨著,心裏卻是歡喜的。

兩個人這麽好,婉婉後悔大婚那會兒冷落他,平白浪費了那麽多時間。他們現在的感情一點沒有變淡,反倒愈發深厚。就這麽膩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嬿婉湖畔,隆恩樓裏,處處都有美麗的回憶,夠她消受一輩子的了。

手忙腳亂,氣喘籲籲,他把她放在螺鈿牙石方桌上,在她不屈的笑鬧掙紮裏,揭開了她的對襟襖子。

動作過大,不留神掃落了桌上的食盒,磕托一聲落在地上,盒子裏的餅在他腳邊四分五裂。婉婉低低一呼,“全糟踐了!”

他往地上掃了眼,滿地的芝麻和桔餅,笑道:“你怎麽愛吃合意餅?”

她在推搡間隨意應承:“是瀾舟給我帶回來的……這餅子以前禦宴上常有,後來好些年沒見,偶爾一吃,味道叫我想起小時候了。”

他手上動作頓了下來,疑惑問:“是瀾舟給你送來的?”

婉婉嗯了聲,“這孩子心真細,上外頭辦事還惦記給我捎吃的,不枉我疼他一場。”

良時的表情變得復雜起來,聽她說完,不置可否。

她大概不知道,南方和北方的禮節不同,北方的合意餅能上禦宴,南方卻不當家常小吃看待。甚至連名字都不一樣,北方叫合意餅,南方俗稱龍鳳餅,一般作男女定親的喜餅之用。

這種吃食不像普通燒餅,幾步路就有一個攤子。出售只在喜餅鋪子,換言之如果不是有意沖著它去的,要想買到絕無可能。瀾舟這小子是從哪裏得來的?

他心裏隱隱擔憂,做什麽都沒心思了,替她掖好了衣襟直起身,撫著額頭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耽擱到現在,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累了一上午,先歇著吧,我辦完了就回來。”

婉婉見他神色有異,惶惶叫了他一聲,“出什麽事了?你這樣,我心裏慌得很。”

他放緩了臉色說沒什麽,“皇上有令,把貴州軍都安頓在安東衛。那地方原本就有駐軍,還得想法子調度,不讓兩方起沖突。皇上把這事兒交代給我,我忘性大,竟拋到後腦勺去了。”

皇帝的喜怒無常令她心懷懼意,不敢拖他後腿,一直把他送到二門上。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對他比手,請他去忙。他勉強擠出個笑容來,匆匆往銀安殿去了。

瀾舟在衙門檢點造冊,得知父親傳喚,即刻趕了回來。進殿後見他背對大門,站在寶座前,因看不見臉,辨不得喜怒,因此愈加小心,打了一千兒道:“兒子按照阿瑪的吩咐,把貴州軍分部的衛所都控制起來了。兒子起先想偷梁換柱,到最後果真行不通,大軍遷徙,勢必引人注目,還是阿瑪的計策好,四肢皆受頭腦控制,只要咱們抓住了頭兒,這些貴州軍就為咱們所用了。兒子和都督僉事通了氣兒,各衛所千戶以上都是咱們的心腹。萬一戰起,阿瑪一聲令下,便可與我大軍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