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燕約鶯期(第3/3頁)

歲月無波,這是婉婉下降南苑前沒有想到的。她以為到了這裏,必然要鬥智鬥勇,費盡心機,然而預備好的事一件都未發生。駙馬溫柔,婆母慈愛,庶子們也敬重她,她不過是從宮廷移到了更為廣闊的天地,現在看來,成親也不是什麽壞事。

隆恩樓前開鑿的湖,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嬿婉湖。說來也巧,她和他的名字,在蘇武的詩裏早有聯系——“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仿佛姻緣是前世注定,想來就很有首尾的樣子。他回到南京,懷寧的事依然要處理,旁邊的小院裏布置出一個書房,見人都在那裏。她愛登高,站在二樓的欄杆後看,能看見他坐在窗前辦公的側影。

住在一起兩日,他沒有越雷池半步,這點倒是很貼心的。他總說不急,她太年輕,怕嚇著她,要等她做好準備,大概才會真正在一起。

小酉和銅環的修珍方準備了一次又一次,最後都有些喪氣了,“王爺到底怎麽想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難為咱們這些做奴婢的,跟著幹著急。”

婉婉聽她們念叨,心裏也算計,確實這事拖了很久,交代不過去了。可是他沒有想法,自己總不好霸王硬上弓。況且彼此那麽親昵,就算沒有最後一步,也覺得沒什麽。

銅環說那不一樣,“要生世子,就得有那一層,否則只能替別人養孩子。”

婉婉很無奈,“前兩次我在他面前穿得那麽少,他也沒把我怎麽樣,他的定力太好了,也可能是我不夠美艷。”

不夠美艷,那就想辦法變得美艷。他打發人傳話來,說今晚同她遊湖,三個人一商量,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小酉精心替她染了指甲,銅環給她擦上了胭脂。不穿馬面裙了,換天水碧的齊胸襦裙,挽上一條柳綠的畫帛,被風一吹,娉娉婷婷,像壁畫上的飛天。

婉婉有點不自在,“沒的叫他看出我的居心,我是公主,不能這樣。”在鏡子前蹉跎半日,最後找了件氅衣,把滿身的春色掩在衣下了。

湖上的那艘船不算小,比一般的瓢扇扇大多了,甲板上放一矮幾,置辦上三兩小菜,一壺清酒,足夠兩個人並肩而坐。傍晚時分他來接她,攜她的手走在小徑上,時不時看她一眼,她納悶:“你老瞧我幹什麽呀?”

他說沒什麽,“你今天和以往有些不同。”

除了大婚那天糊得分不清鼻子眼睛的濃妝,他沒見過她塗脂抹粉的樣子。她輕輕抿了抿唇,靦腆地低下頭,“我今兒擦了口脂。”

他笑著點頭,“難怪,別有風情。”

她難堪地避開他的視線,害怕他心裏有想頭,嘀咕為了和他泛舟,還特特兒打扮過了。

所幸他什麽都沒說,到了岸邊自己登船,兩個小廝半跪在碼頭上,讓她踩著膝上甲板。月亮升起來了,彎彎的下弦掛在天邊,他在船篷上點了一盞羊角燈,待她坐定了放開纜繩,也不用篙子撐,任它隨風蕩漾,飄到了湖心。

滿池的荷,雖沒到花期,也不見花苞,但是蓮葉層疊,悠悠鋪向遠方。婉婉吸了口氣,夜風清涼,大覺舒爽。他給她倒了飲子,她抿了兩口,他還在想她的紅唇,問那口脂是什麽名目,她說叫聖檀心,這名字帶著隱約的宗教色彩,別具韻味。

小船隨波逐流,他怕她冷,探過來摸摸她的手,她喜歡這種小小的溫情,不言不語的,似乎能夠天長地久。她說:“我給你吹首《姑蘇行》吧,我也會笛子。”從袖子裏抽出她的玉笛,背靠烏蓬,悠揚奏起來。

她的笛聲輕快俏皮,江南攏著薄霧的清晨和小橋流水,在那靈動的指尖擴散開,覆蓋了整個湖面。慕容氏在音律方面的造詣,真不是他這個擅長舞刀弄槍的人能匹敵的,他薄弱的,由她來填補,這才是天作之合。

他調轉目光看船舷外,水面倒映出乍明乍滅的燈光,和曲折的身影。她一曲吹罷,他忘了贊美,只是敞開兩臂,讓她偎進來。

迷茫的夜,迷茫的心神,一直相擁著,不知什麽時候癱坐下來,一點一點欺壓,把她壓在身下。

“婉婉,你怕不怕?在這裏……”

她的心頭咚咚直跳,但只要是他,就不覺得害怕。

他解她的衣襟,氅衣裏露出一片天水碧來,大袒的衣領,鎖骨精致可愛。他微微驚訝,如果是夢,但願長醉不願醒。定了定神,俯下身子,把唇印在那片細膩的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