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朱闌共語(第3/3頁)

老五全當沒聽見,只管和老二起哄,最後還是那邊兒長公主聽見動靜了瞧過來,王爺怕事兒兜不住,才咬著槽牙把他打發了。

宇文氏的爺們兒,沒別的長處,就是兄弟一心。雖不是同母所出,一根藤上下來的,自小又養在一處,上山下河從來不落下哪個。老王爺一生有六個兒子,四位格格,除了七歲夭折的老四,其余個個身強體壯。到他襲爵之後,並沒有因為身份的改變而疏遠,原來是怎麽樣,現在還是怎麽樣。這和老王爺的教導有莫大關系,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誰敢違背,這輩子就再也不能踏進這個門檻,所以這是刻進骨血裏的和睦,一直到今天,也沒有改變分毫。

自己小時候受到的熏陶,為人父後一並傳承下去,瀾舟瀾亭哥兒倆現在就是這樣,等將來兄弟隊伍不斷壯大起來,只要他活著,這種老規矩就得一輩輩傳下去。兄弟之間,玩笑話絕不當真,連當初光屁股的樣子都彼此見過,現在婚姻上遇到點小挫折,被揭了老底,厚著臉皮讓他們笑話一回,又能怎麽樣!

果然的,兄弟三個開始一致發愁。

“婆娘難弄,難於練兵。”老二說,“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又不能怎麽整治……”

老五的想法很直接,“好婆娘賴婆娘,抓著了就上炕。”

良時瞪他,“你把她當什麽人了?這炕是想上就能上的嗎?”

老五一攤手,“那怎麽辦?可惜老六回不來,要不他是行家,問他一準兒有主意。”

老二抱胸琢磨了半天,“不是要上懷寧去嗎,到了那裏同甘共苦兩天,什麽都有了。”

老五立刻來了精神,“怎麽說?二哥有什麽妙方兒?”

“什麽妙方兒?女人就是女人,身份再高,離了男人也活不了。到了懷寧,放眼一瞧全是災民,那份心氣兒早沒了。要是遇上個把悍匪,再來一出英雄救美,等著吧,你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他一聽立刻搖頭,“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別使在她身上。”

“要不怎麽的?讓你見天兒抱著手爐睡覺?”老二說著又要笑,“你這人,光看面兒上好模樣,誰知道私底下這副膿包樣式!既到了你們家,就是你的人,你怕個毯!”

他們不懂,根本不是怕,是不忍心讓她遭罪。好好的公主,落到別人手裏,萬一磕了碰了怎麽辦?他們那群鬼五捶六的人,知道什麽是憐香惜玉,出這種主意,簡直就是瞎起哄。

他靠著椅背,慢慢摩挲下巴,“還是順其自然吧,上回步音閣那事兒她都知道了,和我慪著氣,到昨兒才賞了個笑臉兒……”

“知道。”老五說,“都豁出去了,陪人放風箏,我就想著還有什麽事兒您幹不出來,早晚有一天得給人洗腳。”

良時直瞪眼,“洗腳怎麽了?我樂意。”

那哥兒倆說了一連串的“得”,老王爺愛妻如命的美德,顯然沒有遺傳到他們身上,所以他的一腔熱血,他們根本無法理解。

這裏正為懷寧之行傷腦筋,打老遠就看見恕存從廊子上過來,他立刻一凜,坐直了身子,老二和老五也蹙了眉,料著八成又有新聞了。

恕存到跟前,撩袍跪下,磕了四個頭:“主子千秋,奴才這會子才趕到,請主子恕奴才不周之罪。”

他擡了擡手,“起來吧,給爺當著差呢,不能計較這些個。說說,京裏有信兒沒有?”

恕存站起身,垂袖並腿略一正色,復給二爺、五爺請安,然後趨步過來,低聲道:“皇後娘娘崩了,昨兒夜裏角樓失火,因地勢太高,激桶撲救杯水車薪,直燒了三個時辰才停下。錦衣衛上去瞧時,皇後和跟前侍女都成了焦炭,皇上已經下令治喪了,訃告這會兒在路上,估摸著再有兩天就該到了。”

兄弟三個愣了一回神,老五說:“也忒快了點兒,這位步娘娘封後不過小幾個月,說瘋就瘋,說死就死了。”

良時問恕存:“燒得面目全非了,怎麽能認定那裏頭有皇後?”

恕存道:“肖太監靠在城墻根兒下,連站都站不住了,還能有假?”

他靠著椅背漠然一笑,“那只老狐狸會露這樣的馬腳,才愈發叫人信不實。連屍首都認不出了,可見死的絕不是步皇後。瞧著吧,肖鐸怕是要金蟬脫殼了。萬歲爺這回成了沒娘的孩子,折了一條膀臂,如今只剩一個內閣尚能依靠,他的成仙大業怕要擱置了。”

老二唔了聲,“你不急?肖鐸要是撂了挑子,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他慢慢搖頭,“他要真能走,這輩子再不回來,那也不失為一樁好事。這個人難以降服,壓根兒沒法為我所用,他自己安排個了局,也省了我動刀的工夫。”他說著,調轉視線看那燈影下的人,“這麽著……算有了交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