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春意漸回(第2/3頁)

她搖搖頭,“話不能這麽說,我就是太安逸了,才誤以為百姓至少能夠安居。沒想到……”

沒想到大鄴中樞花團錦簇,軀幹早已經千瘡百孔了。這個事實對於養尊處優的長公主來說有些殘酷,但是不讓她了解,她永遠做著慕容氏治下風調雨順的美夢,以為民心依舊所向,將來他的任何異動都是悖德的,是亂臣賊子。

不過萬事都得循序漸進,以後一樁一件讓她知悉,感情上便不會那麽難以接受。他溫言安慰她,“目前是個坎兒,只要皇上勤政,早早兒的想出對策來,熬過了這段慢慢就好了。”

婉婉知道她那個哥子的毛病,勤政,哪裏勤得起來!

“你什麽時候去懷寧,帶我一道去吧。”她頹然道,“就算去了沒用,我親眼瞧瞧心裏也有底了。”

他思量了片刻,頷首說好,“不過人多,天熱了怕有疫情,你去了我不大放心。”

她忙牽住他的袖子,“我跟著你,不會亂跑的。”

她表情真摯,一副期盼的模樣,他不無遺憾地想,也許當初肖鐸就是這樣被她依賴著吧!

有風吹過來,鬢邊的發絲拂在臉上,哀婉柔艷的眼睛,霜雪一樣的面頰。他擡手替她把發繞到耳後,千珍萬重地,當孩子一樣呵護著。還有什麽可說的,自然應承她:“壽宴過後就要去,我正愁把你留下,不能抽出空閑陪你呢,你不怕跋涉,我就帶你一道去。不過話得先說好,到了那裏以我的示下為準,你不能同我鬧,不能駁我的話,能做到嗎?”

她說能,“那我這就傳令下去,讓他們給我準備饅頭。咱們拿大車拉到懷寧,就算不能接濟所有人,先讓孩子吃飽總可以。”

他聽後失笑,“你只能坐輦,從南京過去少說要四五日。眼看快端午了,饅頭拉到那裏只怕都餿了。”見她失落又道,“我設了幾處粥廠,目前還能延挨。你說要過去瞧瞧,我只讓你瞧瞧,動手是萬萬不能的。那些災民固然可憐,到底身上不潔凈,你要是靠得近些,叫虱子沾了身,那就不好了。”

不知疾苦的公主,聽見虱子就顯得很驚訝,大概覺得人也能染上虱子,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其實人間百態,對他們這些出身輝煌的人來說,沒有猜不到的富貴,只有想不到的疾苦。帶她去看看腐朽的社稷,也不是什麽壞事。

婉婉為了能同行,自然事事都答應他。這一下午相處得甚融洽,她也看到一個同二哥哥和廠臣截然不同的他,憂國憂民,甚至殫精竭慮。

銅環來接她回去,她心裏前所未有的寧靜。之前一直擔心他有反心,二哥哥壓不住她,她又嫁他為妻了,到時候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現在看來是多慮了,一個圖謀天下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畢竟謀反是需要成本的,為災民散盡千金,那些老弱婦孺們哪個能替他披掛上陣,能替他征戰四方?

銅環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這樣氣定神閑了,想來這個下午過得還不錯,覷她的臉色問她:“殿下對宇文王爺有改觀嗎?”

她抿唇笑了笑,“這個人有算計,但並非十惡不赦。音閣那件事他承認了,我本以為他會一直瞞下去呢,現如今倒弄得我沒有成算了,既然人家認了錯,我再揪著不放,似乎說不過去。”

這意思是明擺的了,已經開始慢慢接受他。男人家做小伏低的,果真是個哄人的好法子。

銅環點頭,“這樣也好,我常和殿下說的,終歸嫁了,好好歹歹一家子,過日子太計較了,越過越糟心。”

她進了隆恩樓,小酉打水來給她洗手,她瞧了她一眼,“我叫你找大爺,你躲到哪兒受用去了?”

小酉嘻嘻笑:“天地良心,我要是戳在眼窩子裏,王爺不把我鹵了才怪!我瞧您二位放鷂子呢,貓到邊上坐了會兒。王爺和您真親近,還這麽的……”她張開手臂環住她,“抱著您呢!”

婉婉紅著臉跺腳,“你再混說,哪只眼睛瞧見的!”

“兩只眼睛都瞧見了,我可沒看錯,當初承乾宮的叭兒狗不見了,大黑夜裏的,我不挑燈籠就找著了。您說我這兩只眼睛,半裏開外我都能看見,您那個……嘿嘿!”

銅環笑著看她們鬧,長公主自出降以來就沒高興過,現在這樣開懷,南苑王就算橫一點兒,她們做奴婢的也覺得值了。

待她洗漱完,把她請到南窗下,給她上了一盞杏仁茶,銅環道:“余承奉打探京裏消息,據說步娘娘瘋得沒邊兒,太後做主,把她關到角樓上去了。”

她愣了一下,“宮裏那麽多地方,連安置她的院子也沒有嗎?一個皇後被關到角樓上,哪朝哪代出過這樣的事!太後辦事欠考慮,皇上也這麽著,可憐了音樓。”

小酉聽了嘆氣兒,“您要在,還能說上兩句話,眼下離得這麽遠,各人自求多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