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緩引春酌(第2/3頁)

太妃旁觀良久直搖頭,瞧這兩個人,那裏有一點夫妻的模樣。良時平常挺機靈的人,到了她跟前就變得糊不上墻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頭疼起來,剜了兒子一眼,重新抖擻起精神當和事佬,“那什麽……說說瀾舟,這回病在殿下那兒,虧得殿下全心全意親自照顧,那天回來,趴在我膝頭上說‘我額涅真好,我可喜歡她了’,你瞧,孩子也知道好歹。咱們闔府上下,其實都盼著殿下留在府裏,到底一家子,在一起也有個照應。長公主府不是不好,只是太冷清,我原想你下降了,在我跟前我好照應你,如今這份心全用不上,這麽下去我也得像瀾舟似的,搬到你長公主府去了。”

太妃這麽說,叫婉婉十分不好意思,她是不擅交際的人,雖然大婚第二天來過一次,但對這裏的人和環境依舊感到陌生。猶豫良久沒法表態,對面坐著的人臉色平靜,眼裏的惆悵卻濃得化也化不開。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替她解圍,“這事急不得,額涅先別催她,回頭我們商量了再說。花廳裏的筵席已經籌備妥當了,沒的放涼了,還是先請殿下挪過去吧。”

婉婉這一頓是食不知味,王府和宮裏一樣,沒有一大家子一塊兒吃飯的,庶福晉們在自己院裏,孩子有孩子的小廚房。她和太妃及宇文良時共用,邊上太監給太妃布菜,她面前的碟盞都由他費心。他不聲不響的,為免她不自在,絕不催促她多吃。她喜歡百合,他舀了兩匙就不再給她添了,溫聲說:“那個嘗嘗鮮就成,少吃些為宜,回頭克化不動,胃裏難受。”

婉婉耳根子有些發燙,原本夾在筷上的一片悄悄放下了,他給她盛湯,她略喝了兩口,等到太妃放箸,這一餐算是用完了。

飯後太妃打算撂桃子,站起身在屋裏踱步,自嘲道:“上了年紀不成事,吃飽了就犯困,我得歇著去了。殿下也歇午覺吧?良時送殿下回隆恩樓,小兩口兒說會子話,像剛才似的多好。尋常過日子,你謙讓謙讓我,我謙讓謙讓你,眨眼就是一輩子。年輕時候不珍惜,到老了多懊悔!想起太王爺啊……”她長長嘆息,搖著頭往自己臥房裏去了。

這下子越發尷尬了,屋裏就剩兩個人,連個打岔解圍的都沒有,婉婉只得沒話找話,“王爺昨兒上我府裏去了?我……不知情,還是底下人告訴我的。”

他濃眉漸蹙,“當真一點都不記得嗎?咱們昨兒見過。”

她一臉茫然,疑心自己是不是撞了頭,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很失望,聽說過男人情場失意,拿別的女人聊作慰藉的,卻從來沒聽說過女人也能這樣。自己何其落魄,居然充當了肖鐸的影子,現在想來,簡直奇恥大辱。

他不無憂傷地望著她,“殿下,我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麽?”

她怔怔的,因為自己心裏裝著秘密,他這麽一說,她便一陣心虛。正思忖怎麽和他周旋,他卻轉過了身,淡淡道:“我已經命人準備好了,叫她們伺候殿下歇著去吧。”

隨侍的嬤嬤進來接應她,她邁出花廳,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隆恩樓臨湖而建,和那些零散的小院不同,幾乎是整個藩王府的中樞。王府的樣式仿蘇州園林,一個一個院落靠隔墻分割,她從回廊上走過,透花窗那邊的人靜靜看著,臉上掛著似是而非的笑,偏頭對身邊的孩子道:“你辦的那件好事兒看來沒成,你瞧長公主,一點不領情,你阿瑪呢,那張臉真是臭得沒法兒瞧了。”

好心辦壞事,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麽不如意。只是小孩子還不懂,迷魂香都把人迷得那樣了,他阿瑪還是沒能得手,怪得了誰?

他負著手嘆氣,“都是我自作主張,本想給他們助助興的,結果鬧得這樣……回頭我找阿瑪,把事兒說明了,別叫他們存芥蒂。”

塔喇氏一驚:“我的哥兒,說你機靈,你又糊塗起來。幫上了你阿瑪的忙,還能在他跟前討個好,這回是幫了倒忙,你有這膽子說,上趕著挨你阿瑪訓誡麽?依著我,橫豎他們沒和睦過,多一樁也不是事兒,何苦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回頭鞭子落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瀾舟到底還小,也怵他阿瑪發威,該不該據實交代,兀自琢磨再三,拿不定主意。

他仰頭看他母親,“奶奶,長公主下降南苑後,您不大高興吧?”

塔喇氏在兒子跟前並不偽裝,抱著胸哼笑了一聲,“原先這府裏除了太福晉,沒有旁的女主兒,我和周氏、陳氏雖說平起平坐,仗著你得寵,也抵得上半個主子奶奶。我是想過的,你阿瑪正頭福晉的位置再空個三五年,保不定哪天挑一個扶正,我要能托哥兒的福,好歹有五成的希望。現如今呢,弄出個什麽長公主來,正大光明壓了我一頭。我和周氏不一樣,她只稀圖個吃飽穿暖,陳氏無所出,又膽小怕事,晉位也沒她什麽事兒,瞧來瞧去,我的損耗最大。名分倒還在其次,我是怕,她要生出個兒子來,到時候子憑母貴,你這個大阿哥的地位就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