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何用素約(第3/3頁)

她彈《風雷引》,琴弦錚錚,蒼郁險峻。忽然一陣悠揚的笛聲隨風傳來,隱隱約約的,要細細聆聽才能分辯出來。她高亢,它柔軟,她平緩,它激昂……以前常嘆曲高和寡,沒想到在這裏竟棋逢敵手了,她心裏不由欽慕,大有伯牙會子期的驚喜。

勾挑復揉撥,她有心把調壓得低一些,那支笛就如穿雲破霧的箭,直上九重天。漸漸一曲近尾聲了,她彈出最後一個音,迫不及待跑出去,可是那笛聲也戛然而止,再要尋,根本無從尋起。

她叫小酉來,“聽見外面有人吹笛子了嗎?”

小酉和門上站班的婢女往南一指,“從那兒傳來的。”

因為笛子遠不如古琴的琴音渾厚,要想同她相和,距離不會太遠。天上細雨蒙蒙,應該沒人願意冒雨助興,所以這吹笛人必定在長公主府裏,或者是哪個內侍,或者是哪個侍衛,也或者是死皮賴臉不肯走的南苑王。

本來還想尋根溯源,走了兩步又停下了,小酉已經準備好傘準備陪她尋訪,見她作罷了不由納悶:“不去找那個人嗎?好些一見鐘情的故事就是這麽開始的,殿下中途放棄,真可惜!萬一是個驚才絕決的人呢,長得又高又俊,就像肖掌印一樣。”

婉婉垂下眼睫,想了想還是搖頭,“說不定是個女的,或者是個老頭兒呢?佳音莫問出處,就算是個美男子……我已經嫁了,來不及了。”

說到最後敗興,在廊下站了一會兒,心裏也期盼能再聽見那笛子單奏一曲,可是等了很久,終究沒有等到。那一縷仙音就像石子落進水裏,漆黑的夜把它吞噬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意興闌珊回到臥房,被褥裏熏了蘇合,人躺進去,七竅一瞬都通暢了似的。她沒有問那位駙馬爺在哪裏安置,反正府裏廂房多得是,他愛睡哪裏就睡哪裏。

一夜無事,平平安安到了早上,起來的時候人還有點昏昏的,做了個夢,夢見宇文良時從窗口跳進來了,把她嚇得夠嗆。

銅環伺候她擦牙,她撚著青鹽問:“南苑王還在嗎?你回頭叫人過去問問,看他今兒走不走。”

銅環打了手巾把子給她,“殿下是希望他走呢,還是希望他別走?”

“自然是希望他走,他留下看顧孩子不過是個幌子,喂瀾舟喝水,澆了他一脖子,就那個能耐,還指著他照顧人呢!”

銅環和小酉一笑,把洗漱的物件都撤下去,送了她的早點上來。她坐在圈椅裏,氣定神閑吃了半碗粥,一個豆沙團糕。想好了中晌要吃菊花腦拌肚絲,上午便有了指望,半天時間全花在花圃裏,叫人打著傘,在籬笆底下密密麻麻種了一排薔薇。

整天下雨,幹什麽都沒有大興致,在屋裏轉了兩圈,伸手勾那琴弦,又想起昨夜的笛聲來。略站了會兒問瀾舟的病情,底下人說還是起不來床,本來要給殿下請安的,掙了很久也沒成。

她只得再去前頭看,到了那裏見瀾舟臉色還是發紅,跟前只有兩個丫頭侍立,並不見宇文良時的身影。

她回頭問:“王爺人呢?”

門外榮寶呵腰道:“錢塘江決了口子,我們爺上那兒堵缺口去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回來,讓奴才給殿下回個話兒,請殿下不必記掛他。”

婉婉蹙眉,誰有那閑空兒惦記他!看看孩子,一直不退熱,王府裏又無人問津,再放在前院不放心,便吩咐把西配殿騰出來,把人挪到後頭去。

不得不說,老太太心腸夠狠的,真把人撂在這裏不管了。她知道他們有計劃,卻也不能幹看著,所以歷來就是誰心軟誰處下風,感情上更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