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亭亭明月(第2/3頁)

只是她沒有因為說上了兩句話,就對他有態度上的轉變,遠遠指了指羅漢榻道:“今晚委屈王爺,在那裏過夜吧!我困了,有什麽明兒再說,我要睡了。”

他站在那裏不由苦笑,宮裏夜夜指派宮女上夜,所以就算屋裏多個人,她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可她忘了他是她的駙馬,活生生的男人,對他倒是十二分的放心,沒過多久就呼吸勻停,已然睡著了。

他摸摸額頭,躡手躡腳去了榻上,還好有錦墊有隱囊,比在軍中露天睡強得多。這個位置能看得見她,就算不是同床共枕,至少在一個屋檐下,關系又近一層,再也不必擔心那個肖鐸在她面前搔首弄姿引誘她了。她為別人哭,為別人笑,都是過去的事。現在嫁給他,是他的人了,如果再出現這樣的情況,那一定是他的錯漏。

喜歡一個人可以到這種程度,實在不可思議。他對女人淡得很,房裏留過,僅僅是用來傳宗接代。宇文氏有這個老規矩,要當世子,首先得有兒子。如果你到了二十歲依舊無後,那麽即便是嫡福晉所出,也不適合傳續老南苑王的金印。所以兒子是必須,是在藩王府立足的根本,現如今已經不用愁那個了,有足夠的余地好好計劃自己的愛情,他居然像個愣頭青似的滿心溫情,甚至連那些宏大的志向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和她相比,他陷得太深,恐怕就要滅頂。阿瑪曾經說過,成大事者不可兒女情長,他只覺得對她一人執著,想必沒有大礙的。奪走一些,再填補一些,女人等成了家,有了孩子,終歸和丈夫一心。娘家如何,難過後該相忘,也還是會相忘的。

和美人同居一室,夜裏必定很難安睡。他醒過來,朦朦朧朧中惦記看她一眼,想是府裏人擔心她不適應南方的床,被褥鋪得厚了點,加上她一身吉服裹得嚴實,起先還只是兩手在外,等他一合眼再睜開時,她已經仰天躺在蓋被上了。

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她是儀態萬方的公主,誰能想到夜裏居然是這樣的!他過去牽了被角給她蓋上,她砸吧了兩下嘴,一條腿劃個弧度蹺過來,把那半床被子也壓住了。

他愁眉苦臉看了半晌,叫醒她怕她不好意思,自己在踏板上坐了一夜,想盡辦法勻被子,唯恐她著涼。

婉婉醒得倒很早,因為十幾年來已經養成了習慣,宮裏不準宴起,晨昏定省有時間規定。要是起得比太後都晚,那你還來請什麽安,太後根本不待見你。

她睜眼的時候看見一團火紅的帳幔,腦子裏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已經身在江南了。轉頭又見南苑王伏在她的床沿上,頓時就懵了……

他怎麽睡在這兒?不是讓他去榻上的嗎?這麽近距離地趴著,難道是為了偷看不成?她想起來就惱火,這人真是沒規矩,仗著南苑是他的地盤,公然欺負到她頭上來了!

她整整衣領,擦了擦眼窩,用極嘹亮的嗓門咳嗽了一聲,果真把他震醒了。

他急忙起身,理好了袍裾向她揖手,她看他的眼神,簡直稱得上鄙夷。

“這是公主府,南苑王還是不要亂了禮數的好。公主就寢,未經傳召,駙馬不得近前。你現在……”她滿臉不痛快,眉毛官司打得厲害,“我看要叫嬤嬤進來,好好理論一番才是。”

他能說什麽?說您夜裏滿床打滾,我是為了給您蓋被子嗎?只怕她臉上掛不住,於是挨了呲噠也不聲不響,垂著腦袋諾諾稱是。

婉婉只是蹙眉,心說那麽工於心計的人,果然品格也靠不住。半夜裏偷著瞧人,多麽令人不齒的行為!

窗上透出了一點天光,該起身了。她沉著臉揭被子,忽然發現不大對勁,江南的褥子,哪裏來的壞毛病,居然把人裹住了!費力地扯了好幾下,才意識到果然是自己的問題,又睡到被面上來了。

這麽說是冤枉人家了?好心好意還給罵得摸不著北,他現在胸口八成窩了一盆血吧?

她飛紅了臉,“我大多時候不是這樣的……”

他一本正經點頭,“是府裏伺候的人不周全,她們不知道殿下的習慣,殿下熱了,自然要掙出來。”

對啊,就是這個道理!婉婉原以為男人都不怎麽揪細,難得這南苑王,陰謀詭計耍得好,善解人意也做到了。

她帶著優雅的笑下床來,趿著軟鞋說:“今兒得叫她們重新歸置……重新歸置一下,就好了。”堅決不道歉,也是作為公主的驕傲。

婚後第一天,照老例兒,新媳婦要給舅姑見禮。因為老南苑王早就沒了,只有一位老太妃健在,等日頭升高的時候會攜藩王府眾人過長公主府來,她得洗漱停當,回頭好見人。

門外上夜的聽見屋裏有動靜,隔窗站在檐下高呼:“長公主殿下吉祥。”隨後門打開一扇,伺候的人擡著熱水魚貫而入,一切還如在宮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