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亂點桃蹊(第2/2頁)

真是一團亂麻,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覺得腦仁兒生疼了。彤雲出嫁哭哭啼啼的,她和音樓心裏都是一言難盡。沒想到啊,最後嫁給肖鐸的竟然是彤雲,音樓給她準備了不少妝奩,她出宮後婉婉陪著音樓喝了半夜的酒,音樓邊喝邊哭,把自己的委屈都倒出來了。婉婉攏著那酒杯,只有開解她的份兒,自己心裏的惆悵又怎麽和人訴說呢。

人算不如天算,有時候就是這樣。

至於肖鐸,報復起來的手段驚人。趙皇後得罪他太多回,終於把自己的命玩兒丟了。他下令封死喈鳳宮,把她的吃穿供應全斷了,太後不管事,張皇後巴不得她早點兒死,於是她的下場自然很可悲。當初還和她談論鄭惠妃是怎麽餓死的,沒想到自己也步了她的後塵。只不過鄭惠妃是自願,她是迫於無奈罷了。

臨近年尾,每年這個時候宮裏總是一樁事連著一樁事。剛發完趙皇後的喪,轉天音閣就進宮來了,也不避諱她在,往音樓面前一跪就哭開了。

“娘娘,我可怎麽辦,請娘娘為我做主。”

音樓直發蒙,“這是怎麽了?哭什麽的,有話好好說。”

打發左右把人攙起來賞了座兒,音閣梨花帶雨,滿面淚痕,掖著帕子說:“我這兩天身上不自在,今早讓人尋了大夫來診脈,結果大夫說我……遇喜了。”

婉婉和音樓面面相覷,“南苑王這一向都不在京城,哪裏來的孩子……”說完又暗呼晦氣,看來大不妙了,又是她那哥子做下的好事。

音閣一聽愈發臊,直哭得梨花帶雨喘不上氣來,“正是因為這個,我如今是沒臉和人交代了,倘或傳出去,我是不要緊的,只怕帶累了皇上,到時候如何是好?娘娘,咱們是嫡親的親姐妹,一筆寫不出兩個姓來的,我眼下走窄了,您一定要替我想想轍。”

音樓皺了皺眉道:“這事你叫我怎麽辦?與其來告訴我,不如回稟皇上。禍是他闖的,讓他料理才是正經,我這裏的法子有是有,趁著沒人知道,把孩子打了,你願不願意?”

那是萬萬不行的,好歹是龍種,哪能說不要就不要。再者盼都來不及,斷沒有打掉的道理。

音閣轉而求婉婉,當然並不是當真需要她幫助,不過讓她更清楚南苑王的處境罷了。

“殿下,您是孩子的親姑姑,您不能撒手不管。”她抓著她的袖子,慢慢跪了下來,“莫說龍種不敢隨意處置,就算有個閃失,賬只怕都要算到我們王爺頭上。這件事到底錯都在我,是我不守婦道坑害了王爺,我現在後悔已然來不及了,求您救救我,也救救我們王爺吧!”

婉婉被她弄得兩難,抽回手說:“出了事來求我,早幹什麽去了,我不管你們這些。要說姑姑,我可不敢應承,皇上子嗣不單薄,是去是留全在你,就算鬧到太後那裏,也是這個說頭。你來求咱們,咱們都幫不上忙,到底還是皇上的話最管用,你找皇上合計去吧。”

音閣站起來,噙著兩眼的淚,耽擱了一陣子,委委屈屈蹲身走了。婉婉倚著肘墊子搖頭,“我聽說步太傅學問高,家教也好,音閣自小不讀《女訓》、《女則》嗎?留在京裏原就不對,要是跟著回了南苑,就什麽事兒也沒了。”

音樓的意思是,她今兒進宮不為別的,只為賣乖。因著冬至快到了,宮裏過節要吃狗肉鍋子,怕把音樓養的肥狗也宰了,她自告奮勇把狗帶出去,那時候倒不見她有多難過。

可是世上的事,就是那麽湊巧,婉婉回毓德宮後,不久便聽說了音閣因狗的緣故沖撞了張皇後。皇後早就看不慣她狐媚子惑人的做派,下令底下人掄圓胳膊抽了她兩個嘴巴。這一下不得了,她披頭散發鬧到了皇帝那裏,皇帝也因正是情熱的時候,又兼顧她肚子裏的孩子,勃然大怒後廢了皇後,把張娘娘打入了冷宮。

露水姻緣,這樣看重,大約是動了真感情的吧。婉婉對這個哥哥的荒唐舉動,已經到了無法理解的地步,為了別人的妾把皇後都廢了,皇後和他少年夫妻,十來歲時就在一起,結果因為這點不合,說黜就黜了,毫無半點轉圜的余地,接下來南苑王又當如何呢?

寒冬愈盛了,天氣變得很不好,烏雲壓住了紫禁城,隨時可能會有一場大雪。屋子裏暖和,玻璃上凝結了一層霧氣,她拿一根手指頭打圈,擦出了元宵大的世界。

銅環說:“暫且還能蒙混,過不了幾天就是冬至了,南苑王來了,面對這個情形可怎麽料理……”

婉婉不說話,支起手肘托腮,蹙眉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