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3頁)

蔣博硬邦邦地說:“那不是我的家,她也不是我媽。”

不知內情的朋友嘆了口氣:“我是不知道你們家有什麽矛盾,但你總歸是她養大的,這件事傳出去,你不占理。”

蔣博沉默。

朋友又說:“要是實在不行,我勸你們去別的賽區試一試,反正基層預選都是一樣,不一定非要在這裏的——這次大賽全國總決賽的嘉賓名單你看過了嗎?前十年沒有這樣的陣容,真要是能在總決賽上露個臉,壓根不需要拿獎,以後直接風光無限,鬧矛盾是鬧矛盾,不能因為家事耽誤前程啊。”

人家怎麽會知道他的難處呢,只會苦口婆心地勸他把“家事”料理好。

蔣博無從解釋,只好敷衍應付了一句:“好,謝謝。”

就在他想掛電話的時候,對方忽然說了一句:“你的才華我是知道的,荒廢了太可惜了。”

一句話說得蔣博喉嚨好像哽住了,艱難地和朋友告別,掛斷了電話。

周遭風雨如晦時,突然有人說一句“你的才華我是知道的”,縱然知道人家是帶著幾分恭維的客氣話,聽起來也窩心得不行。

好像只要有這麽一句話,千般寂寞萬般孤獨,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蔣博獨自走到休息室的大落地窗面前,美麗的深秋上午,樓下車水馬龍,陽光大好,透過幹凈的玻璃與輕薄的白紗窗簾打進屋裏。

他當初選擇工作室的條件就是“高層”,因為站在高處的時候他有種登高遠眺、坐看天下的錯覺,很多成功人士都有這種偏好。

可是現在,二十一層的高度已經無法帶給他任何刺激了。

蔣老師每天早晨九點多才來工作室,有時候稍微晃一圈,沒到中午就走了,要麽幹脆一整天不見蹤影,他好像除了吩咐別人幹活,就是挑剔別人幹的活,這老板做得終年無所事事,與江曉媛那恨不能一人分八瓣的忙碌對比鮮明。

其實蔣博承受的壓力遠比看起來的大。

他面色平靜,揣著一肚子焦頭爛額——範筱筱說到做到,鐵了心地要讓他後悔,幾乎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幾個大客戶都跟他切斷了聯系,連長期合作的一些小藝術團、影視公司都不再與他續約。

前一陣子他通過一個私交不錯的客戶得知,有人散布謠言說他有乙肝,還有說他灰指甲——蔣老師偶爾會在自己手上試美甲效果,手上有時會有幾個指甲上塗東西——謠言說他塗指甲油就是為了遮蓋壞了的指甲。

蔣博聽說以後第一時間把指甲洗幹凈了,可他能亮出兩只手,總不可能把肝也剖出來給人鑒定。

造型師打理妝容發型,都是需要皮膚接觸的,很多化妝師又會自帶彩妝用品,真有病,縱然根本不會通過接觸傳染,客人們還是會避開——蔣博在業內名氣,可他主要還是依靠長期合作的大客戶,翅膀還真沒有硬到那種地步。

範筱筱是要毀了他。

蔣博能怎麽辦?狀告別人誹謗嗎?謠言又沒有源頭,他沒有財力也沒有精力去追究。

那麽拿著體檢報告向別人證明他沒病嗎?

這年頭人民幣都能隨便造假,一紙體檢報告能說明什麽呢?醫院的章隨便拿根胡蘿蔔都能刻一個,拿出去也沒人會相信,反而要說他做賊心虛、欲蓋彌彰。

這種情況下,或許唯一理智的選擇就是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但是“換地方”好比“離婚”,都屬於說的時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真正做起來,各種阻力和麻煩就都來了。

首先,這麽長時間的慘淡經營,為了維系客戶,蔣博把價格一降再降,工作室利潤已經十分微薄,他手上實在有點捉襟見肘。

二來,蔣博以前在外地的資源基本來源於他的大客戶,小客戶的那點資源根本支撐不起一個工作室的運轉,在本地他尚且還有一些門路,到了外地,必然是兩眼一抹黑,恐怕沒有人從中作梗,他也沒能力讓涅槃工作室的報名表通過預選賽的人情關。

何況……預算賽已經迫在眉睫,這個時候考慮換地方已經來不及了。

蔣博摸出一根煙,夾在手指中間,好像夾著一根繃緊的弦,稍微松一松,就能溜到醉生夢死中。可是他盯著自己蒼白的手眉頭緊鎖片刻,最後還是悄無聲息地把煙放了回去,蔣博想,他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可是既然已經把江曉媛拉到了賊船上,怎麽能把她坑在這裏?

還是得想辦法。

在二樓睡得昏天黑地的江曉媛恐怕不知道,她已經成了蔣老師的一條主心骨。

蔣博其實根本就沒打算參加這個造型師大賽,連名也沒報,他知道範筱筱那裏正在不錯眼珠地盯著他,等著對他趕盡殺絕,只好暫避鋒芒,但是他不能讓江曉媛和涅槃工作室錯過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