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頁)

當然,樂極生悲的事也有,由於她績效獎金全無,當月只拿到了一點可憐兮兮的基本工資,這與她那“巨額”外債比起來實在是杯水車薪,江曉媛咬碎滿口牙,抽出了四分之三,當做首期還款打給了祁連。

她依然沒錢買衣服,可能注定要在夏裝外穿著那件喪心病狂的黑羽絨服過冬了。

江曉媛寶貴的青春光陰,泡在泥潭一樣的潦倒裏,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爬出來。

不管怎麽說,江曉媛開始習慣了美發店的生活,也嘗到了“習慣”的好處——這倆字太神奇了,能平息世界上大多數的痛苦。

她自從到了這個世界,無時無刻不處於兵荒馬亂中間,這段日子總算安穩了下來。

不過很可惜,江曉媛的歲月靜好只持續了幾個禮拜。

那天正趕上每周一天的歇業日,外面下了大雪,冷得要命,江曉媛住的屋子暖氣不好,於是偷偷跑到店裏來蹭空調——不好意思白蹭,她得裝出用功自習的樣子,一邊吹暖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拿著一打紙條練習上卷。

正練到一半,忽然有人叫門,江曉媛出去一看,嚇一跳,只見外面來了個男青年堵在門口,長得特殊的人高馬大,身高足足有一米九多,人往那一站,寶塔一般,遮住了半條馬路的陽光。

江曉媛沒敢放他進來,小心翼翼地探出個頭:“請問你有什麽事?”

那男青年蜷縮著肩膀,遷就著她的身高,努力想讓兩個人的視線齊平,姿勢顯得卑躬屈膝的,在風雪中哆嗦著問:“姐姐,你們今天是沒上班嗎?”

江曉媛警惕地看著他:“我們今天歇一天,你找誰?”

男青年:“那……你們這有造型師嗎?”

江曉媛:“沒有。”

誰知此言一出,那身高接近兩米的大漢目光左右遊移了片刻,竟然站在門口嗚嗚地哭了。

江曉媛正打算關門的手停在半空。

十分鐘之後,江曉媛把臉洗幹凈,裹緊了她那臭蟲殼似的羽絨服,跟著哭哭啼啼的壯漢前往馬路對面的婚紗影樓。

那影樓可能是快倒閉了,想出了好多損招開源節流,玩命折騰自己的員工——最缺德的就是要求攝影師自負盈虧,他們得自己找客戶,自己簽約,月底結算,如果當月客戶太少,攝影師還要倒扣錢,作為本月的設備“折舊費”。

可是這寒冬臘月的,誰會沒事露個大肩膀拍婚紗照?

淡季民生多艱,這攝影師漢子剛入職,好不容易簽下了他第一對客人,約好了今天,結果影樓那位日理萬機的化妝師一大早打電話,說不來就不來了。

慘淡經營的影樓裏只有一個化妝師,眾星捧月一般,牛掰得不行,誰都得罪不起。

可是客人今天要來,總不能讓人家妝容自理吧?攝影師實在沒辦法,只好病急亂投醫地跑到對門美發會所找人——他也真是個倒黴催的,美發店也歇業,只好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抓來了一只江曉媛湊數。

“就這麽對付客人?”江曉媛半張臉都窩在羽絨服裏,含含糊糊地問,“你們影樓經營這麽不正規,是快關張了吧,你怎麽在這鬼地方上班?”

攝影師用龐大的身軀囁嚅著卷了卷手指,輕聲細語地說:“我技術不行,別家都不要,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

江曉媛:“那還不如去飯館端盤子呢。”

攝影師一邊“嚶嚶嚶”地抹眼淚,一邊可憐巴巴地說:“都一樣的。”

江曉媛想了想,無言以對,只能承認他說得有道理——這些千裏迢迢離家在外的年輕人都是一樣的,沒有學歷,沒有技術,湧進各式各樣的服務行業裏,洗頭工、服務員……做的事情不同,地位處境都類似,顧客是萬歲爺,老板是大總管,剩下他們一群蝦米小魚,處在食物鏈的底端,終日被人吆五喝六。

影樓裏除了這倒黴的攝影師外,還有個哈欠連天的收銀員,攝影師期期艾艾地跟收銀員打了招呼,客客氣氣地請江曉媛坐下,又殷勤地給她倒了杯水,踩著小碎步蹭過來:“我暫時沒錢給你,行嗎?”

江曉媛心說:“我還看不出你沒錢嗎?”

她之所以答應,一方面是看這漢子可憐,一方面也是手癢。江曉媛是熱愛彩妝的,她從上中學的時候開始,就愛往自己臉上糊墻,花四五個小時化一個妝,然後拍幾張照片得瑟一下洗洗睡。

有人說花上一萬個小時,就能成為一個領域裏的天才,江曉媛花在臉上的時間早已經超過這個閾值了,要放在古代,想必已經是一方易容大師了。可惜手藝沒有用武之地,大師自從來到這個時空,就一直素顏——她不願意往自己臉上塗劣質化妝品,好的又買不起,只好寧缺毋濫地光著臉。

今天總算是又有機會重出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