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頁)

可是她一邊這麽想著,一邊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向了手機,撥通了祁連給她的電話號碼。。

江曉媛沒見過自己的親奶奶,在她的時空裏,她爸幼年喪母,是個沒娘的苦孩子,他小時候沒受過太多家庭的溫暖,這才在有了自己的小孩後變本加厲地嬌慣,以至於活活養出了一只熊孩子。

如果另一個時空中的她與自己一模一樣,那麽……另一個時空中的親人,也是她自己本來已經失去的親人嗎?

這通電話一通,江曉媛先有點後悔,這該跟人家說什麽?

但她還沒來得及掛斷,對方已經接起來了,裏面一個大嗓門的女人沖著她喊:“喂,喂,找誰?”

江曉媛被問住了:“我那個……”

誰知她只說了三個字,對方就跟開了天眼一樣,一嗓子打斷她:“是小媛吧!哎呀!你說說你啊,去多久了,也不打個電話回來,你是要坑死你奶奶啊?”

江曉媛本來就有點耳鳴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既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不敢胡說,只好帶著濃重的鼻音,囁嚅說:“這邊遇到點事……”

女人敲鑼打鼓似的問:“是找工作不容易吧?我說什麽來著?早說讓你等一陣子,等過年你三哥回來,讓他帶你出去,非不聽……唉,我去給你叫你奶奶,等著啊。”

江曉媛應了一聲,默默地聽著電話那邊的人逐漸走遠,扯開嗓門叫著什麽人,沉默地想:“狀元家裏怎麽連個電話也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有嘈雜的腳步聲,有別人小聲說話的聲音,最後是一個老太太中氣不足的聲音,老人似乎一時找不到對著哪裏說話,聲音時近時遠,怯怯的,小心翼翼的。

江曉媛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她以為自己會開不了口,誰知在回過神來以前,一聲“奶奶”就已經順口溜出去了。

老太太只聽了一嗓子,就敏感地問:“你著涼了是不是?我怎麽聽著你說話聲音不對呀。找不著工作就回來,回家,沒事的,我還有力氣呢,能幫你!”

江曉媛抽了口氣,差點把方才未竟的嚎哭大業續上。

她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忍住了眼淚,她的血脈相連、卻素未平生的奶奶,成了這個時空中、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將她的委屈全盤接受下來的人。

毫無芥蒂的。

一通電話打完,江曉媛收了一籮筐的瑣碎的叮囑,她擦幹凈眼淚,想起自己五千多的債務,知道自己無路可退了。

無路可退的江曉媛沒有再躺回床上,轉身出了門,買了一盒白加黑,又花了幾十塊錢,從超市大賣場裏買了一件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的黑羽絨服,披在她不倫不類的夏裝外面,打造出了她另類詭異的過冬造型。

她還尚未遭到毒手的素描挨個收攏起來,拿起剪子梳子那套東西,披上戰袍,扛起長槍,前往店裏。

“我以後絕不幹這個,”美發會所門口,戰士江曉媛把鼻涕擦幹凈,心裏想,“我這輩子最討厭的職業就是理發師。”

第二討厭的是網管。

由於感冒會傳染,江曉媛這一天被陳方舟勒令不能接觸顧客,將她打發到後台負責一些登記整理工作,這天正值工作日,白天店裏客人不多。

陳方舟送走了一個客人之後,想起了江曉媛,感覺她一個小姑娘身在異地他鄉,還病病歪歪的,有點可憐,就在爆米花機上打了一罐爆米花,帶過去給她。

拐進後台,陳方舟看見江曉媛正趴在桌子上,可能是感冒眼睛難受,她的臉離桌面有點近,像是要一個猛子紮進去。

她一只手拿著一塊衛生紙,另一只手在紙面上畫著什麽,連陳方舟走近都沒發覺。

存在感不高的陳老板端著一盒泛著劣質奶味的爆米花,伸著脖子圍觀了片刻,只見她正在一張廢棄的打印紙後面畫一系列的連環畫——她憑空想象了一顆腦袋,還加了五官,然後一步一步地把理發師的每一個步驟畫了下來,最後給畫中人整理出了一個全新的發型。

陳方舟覺得眼熟,仔細一想,發現這過程是他昨天動手剪的一個頭發,江曉媛居然把每一個步驟都記了下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全情投入的江曉媛一眼,悄無聲息地把爆米花放下,轉身走了。

江曉媛靠著五千的外債和奶奶一個電話撐過了病病歪歪的歲月,挨過了開頭那幾天,她開始有點習慣了,早起晚睡也變得沒那麽艱難了,不過還是很憎恨洗剪吹這個工作。

一邊憎恨抵觸,一邊拼命用功,江曉媛把“菜譜”背得差不多了。她終於忍不住動手,把藏在房間裏的那顆塑料模特的頭發給剪了。

然後江曉媛發現了一個悲慘的事實——真正上手與照著圖鑒背書完全是兩碼事,她的腦子根本指揮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