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一】

某日清晨。

我正悠哉地窩在房間裏頭,四肢成平坦趨勢,又翻了個身,一把摟著小竹枕,蹭啊蹭,睡在揭上正舒服著。

突然門外傳來推門聲,門閂吱呀一聲,似乎推不開。我一激靈,豎起了耳朵。從門縫裏隱隱傳出了外頭簌簌衣料的聲響,那人就這麽立在房外頭靜候了片刻,約莫是在系帶子,軟軟的聲音帶著倦意,“裏頭的起床了麽?”

“沒醒。”我悶頭答了一聲。

他似乎在笑,“吃的放在門檻旁了。”末了又遲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沒醒還應得這麽利索,真是奇了怪了。”

——||有意見啊。

“那個……”他欲言又止,只在門口踏著小步。

不勝其煩不勝其煩。

我蹙著眉頭,倏地立起來,眯著眼晴,揉了半晌,“有什麽事兒就快些說……”

沒等到意料中的回應,卻略微能聞到輕微的咳嗽,這聲響在清冷的院子裏格外的突兀,他似乎是走遠了……

這人好奇怪。

我內心掙紮了無數次後,終於耷拉著肩膀,渾渾噩噩的掀開了被褥,睫毛顫抖了一下,睜開了眼,垂頭穿了靴子,摸摸索索的下了榻,開了門。被風一吹,才冷得抖了抖。

眼睛因困倦而眯成一條縫,蹲在門口,呆了呆。

看也懶得看,這會兒手在地上摸了一把,觸到了一個盤子,於是乎便端好回了屋,擱在桌上。

打了個寒戰,哆嗓了一下,卻又整個的縮回了被褥裏,蒙頭睡大覺。

然後就覺得不大對勁兒了,耳朵隨著貼著枕頭。卻總有一股子細細密密的聲響傳來了過來,蹙眉略琢磨了一下。

似乎是一陣撒歡似啄米的吃食聲。

我轉了頭,抱著枕頭眨了眨眼……

這會兒功夫,視線便慢地便由模糊變清晰,木桌子上,一張綠色的鸚鵡,爪子抓在一瓷碗的邊緣,戰戰兢兢的站著,埋頭吃得這叫一個酣暢。

——||

好香……

這破鳥怎麽又躥進了我房裏?

等等,讓我想想。

今早芳華又來敲門送吃食,我照舊端了進屋倒頭睡。難不成……

我拿被褥擦了把臉,摳了眼屎,坐了起來,豎著脖子望去。

那個啥……果然,門忘關了。

芳華這人好是好,就是太勤快,比宮裏的嬤嬤還準時,天未亮,就準能把吃的預備好,也不管其他人和畜生是醒還是沒醒,這點還是得改正。

我打呵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披了衣袍撐手在榻上,瞅了一眼。

桌上的飯菜還是熱乎乎的……似乎有很大一塊被切得很厚的紅燒肉,油淋淋的。還有一小碗炒得金燦燦的玉米雞丁,一海碗不知道是什麽的湯上還飄著一根鸚鵡羽毛,

那小家伏展著翅膀,背對我埋著頭,把我的視線全遮住了。

等等……

這是給鳥兒吃的玩意麽?

很明顯,不是。

那它吃的是誰的……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

靠。

我忙低頭系了有些松的帶子,身形有些虛地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執了擺在上面的箸,一揮手把它撥到了桌子上,“滾滾滾,走遠些。”

鸚鵡呆了。

氣急敗壞。

我不理它,端著那盤紅燒肉盤,死命的往嘴裏扒肉……

它扇著翅膀,爪在那碗湯上,死命的撲著,又飛落了不少毛,尖著嗓子叫了一句:“流氓。”

將剩下的一點油水吮入肚,我白了它一眼,簡單吐了三個字:“我還強奸也。”

它像是很才靈牲,竟聽懂了,一時間憋屈,那小綠豆眼卻鬼靈精怪地盯著雞丁裏面的玉米粒兒。

嘿,這是個新鮮玩意兒,沒吃過。

我擼著袖子,一手叉腰,咧嘴一笑,順著它的視線,一把將碟子端了過來。

它憤怒了。

邁出一爪子踩在了瓷碗邊緣。

“你想吃?”

它不吭聲。

“這啥……雞丁!”我夾起一筷子在它前面晃,“千百年前你們還是同類呢,你還嘴饞,你若真想吃,就一畜生了。走走走,走遠點兒。”

它雄起,怒到羽毛都豎成刺兒。

我默默地無視,扭頭,拿單薄的衣衫擦了把臉,靠,這年頭居然淪落到和畜牲搶吃的……想當初皇宮裏什麽東西沒有……淚……

為了一碗吃食,我們大眼瞪小眼。

我感嘆完畢,繼續淡定地以秋風掃落葉之勢狂卷桌子。

這年啊,頭畜牲終究是畜牲,自然是敵不過人,何況還是我這種流氓地痞類的極品。

在它小綠豆眼的仇視下。

我挑眉,得意忘形,對著它唆著玉米,咬得蹦蹦響,又夾著雞肉嚼了嚼,看也不看便摸了個空碗轉身正準備盛飯。

突然一小撮鳥屎騰空墜入了碗中……這叫一個醒目……

我擡頭,面無表情的望著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