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誰能避免淪陷(第3/8頁)

甘璐回手關燈,打算退出去,手指觸到的卻是一個溫熱的手,她嚇得猛然回頭,尚修文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她身後,就勢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了幾個開關。突然之間,花房內響起輕輕的音樂,散布各處的照明全亮了起來,光線柔和,四周幾扇窗同時自動撐開,清冽的新鮮空氣一下湧了進來。甘璐瞪大眼睛如同看魔術般地看著,正要說話,尚修文的手輕輕一帶,將她拉入了懷中,嘴唇覆上了她因驚異而微張的唇。

這個吻比白天礦山後的那個吻更輾轉深入,周圍花香淡淡,音樂細碎得若有還無。環境對於人情緒的影響來得十分微妙,甘璐只模糊意識到,至少幾分鐘前,她還是決定和這男人保持距離的,轉眼之間卻又吻得如癡如醉,渾然忘我了。

突然兩道雪亮的燈光柱掃進花房,有汽車開進了院子。甘璐一驚,匆匆掙脫那個吻,轉頭看向外面,燈光劃過,車子直駛向車庫,然後發出一個刺耳的刹車聲急停下來。

尚修文依然攬著她,她側頭一看,他眼睛看向外面,嘴角掛了個淡淡的笑意,燈光下顯得無比溫潤,似有光華流動,她居然一下呆住,停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要問什麽:“是誰?”

“進來後還能開到這速度,只可能是我那位風流的表哥了,不用理他。”

外面遠遠傳來一陣放縱的男女嬉笑聲,隨即歸於寧靜,尚修文放開她,重新按了幾個開關,溫室窗子合上,燈光只剩四個角落的幾盞亮著,然後抱住有點局促的甘璐,坐到放在一側的一個藤制躺椅上,這個全身依偎的親昵姿勢讓甘璐頓時覺得緊張,他馬上察覺到了,附在她耳邊安撫地說:“我們在這坐坐。”

“你不想讓你表哥看到嗎?”甘璐好笑。

尚修文輕輕一笑,語氣輕松地說:“不,這裏我可以隨時來住,他也知道我過來了。不過,他一向很少來別墅,我猜他帶回來的應該不是我表嫂,我們待會兒再進去,省得碰面尷尬。”

甘璐沒想到他這麽坦白透露家裏的隱私,只能不予置評。他抱著她,安靜地躺著,並沒什麽其他動作,她放松下來:“換了空氣,感覺好多了,我正奇怪,溫室這麽悶,完全不能久待,怎麽會放張椅子在這裏。”

“我表哥很風流,我舅舅呢,有點文人氣,很風雅,經常在這兒喝酒,吟一下‘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之類的詩。”尚修文聲音中帶點調侃地說。

“難怪把家裝修得這麽古典,還掛了好多字畫。”

“他愛好收藏字畫,不過這邊掛出來的都是不大值錢的現代書畫家作品,真正有價值的那部分都好好收藏在城區專門的收藏室裏,等閑不肯示人。這套別墅買下不算很貴,請人設計裝修,倒是花了大價錢。我跟他開玩笑說,樹小墻新畫不古,到底不是世家氣象。”

甘璐有點兒好笑:“你這樣說下去,未免是北緯周公子的口吻了。”

尚修文一怔,甘璐隨即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他顯然笑得很開心,不禁納悶:“喂,我的話沒這麽好笑吧。”

他吻一下她的頭發:“不,我覺得很有趣。說的也是,哪有什麽世家,只是不能把暴發戶的招牌自己貼在額頭上。我舅舅還好,不過是以儒商自居,業余時間喜歡出席字畫拍賣會舉舉牌子,招待一下畫家、作家和學者之類,往文人圈子裏混混,不算過分,表哥在這個小城市就實在招搖了點。”

甘璐與他認識一年多了,倒是頭一次聽他說起家事,而且用詞似乎帶點兒批評,可口氣卻十分放松,幾乎有些居高臨下的超然味道,她不知道說什麽好,索性只安靜聽著。

尚修文卻拉扯開話題:“可惜你從來不喝酒,不然我們在這兒對飲倒是不錯。”

“你可以拿酒過來喝啊。”

“李白尚且要舉杯邀一下明月,我一個人喝,就成了喝悶酒了,沒什麽意思。”

甘璐不喜歡跟人討論喝酒:“這些花是你舅舅種的嗎?”

“他哪有這時間,這裏有花匠打理,現在是春節,工人都放假回去了。”

一陣沉默,輕柔的音樂聲襯得四周更安靜,他們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聲。甘璐幾乎有點害怕這份安靜,想找點話題,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無所事事地看向玻璃花房的透明屋頂,雖然有專人打掃維護,但屋頂也不可避免積了灰塵,只能模糊看到天邊掛了一彎如鉤弦月,配合音樂與四周盛開的鮮花,樂聲輕輕,花香細細,不管怎麽說都稱得上是美景良辰。甘璐再怎麽心念雜亂,也慢慢平靜下來,只安然躺在他懷裏,居然漸漸有了點朦朧睡意。

她不知道打了多長時間的盹,卻在猛然一驚後睜開了眼睛,有點迷惘地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那個男人,他也似乎睡著了,呼吸悠長穩定。她頭一次隔得如此近看他,他的面孔在沉睡中顯得放松,沒有平時的懶散和距離感,她體味這一刻的相依,不能不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