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三、我慶幸我沒有錯過她(第3/6頁)

然而定一下神,我只看到茶幾上放著印了卡通兔子圖案的馬克杯,那是她習慣用來喝水的杯子,旁邊放著一本書。我走過去,坐到她通常坐著看書的那個位置,再一次拿起這本書,注視著書名:《走出非洲》。這本書後面蓋著師大旁邊一家書店的圖章,夾著一張印了梅花的書簽,已經翻得略舊了,沒有任何文字記號在裏面。

我的手指摩挲著封面,也許在某個周末,她也曾以同樣的方式摩挲著這本書。

我以前從來沒看到過伊敏看小說,每次看到她,她都拿著教科書或者英文輔導書。也許獨自待在這個寂寞的屋子,畢竟讓她覺得需要一點兒文學的慰藉;又或者這本沒什麽情節卻有著優美細膩筆觸的書隱秘地打動了她。

我去了那家書店,買了同樣一本書,讓店員蓋上同樣的圖章,放在深圳的住處,並且已經看了不止一次。

我再次翻到她夾了書簽的那一頁,這一章的標題是“雙翼”,相對來說是這本更近似於散文的小說中,男女主人公同時出現時間最多的章節。

我反復看著這一章,那些漫遊在草原上追逐獵物的日子,那些駕著飛機翺翔於藍天盡情享受自由的時光,也許那個過於安靜、將一切藏於心底的女孩子畢竟有一顆渴望掙脫所有束縛的心,我只能這樣想。

我從讀高中開始,除了住校,就獨居這裏,然而現在,我真切感受到,在這個房子裏留下更多印跡的,似乎是那個女孩子。

她第一次來這裏時,在我的懷抱裏那樣戰栗,生澀卻勇敢地承受著我的激情;她蜷縮在沙發上看書,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唯一的一次失態大哭也是在這裏,就算那樣,她也只字不提真正讓她不開心的事情;她敏銳得讓我吃驚,猜到我即將離去,卻沒半點抱怨;她將頭死死抵住我,失控地抱緊我,只為我突然記起了她的生日……

這樣的回憶在這個屋子裏蔓延流淌,我默默地坐著,任自己沉浸其中。

如果這個城市已經沒有了她,那麽至少這個屋子裏,她仍然是無處不在的。

(四)

“她很愛你嗎,你就這麽放不下她?”

問這個問題的是我的大哥蘇傑,我們自小不算親密,這兩年關系倒是日漸好轉,按他的說法,是我成熟了,能很好地分擔家族生意的重擔。

“我並不缺愛我的人,我只是缺一個我愛的人。”

我們兩人都笑了,兄弟間進行這樣的對話,的確有點兒可笑。尤其大哥,他是從來不相信什麽愛情的。他的婚姻是在兩家大人共同願望下撮合而成的聯姻,他並無不滿。他之所以問我這個問題,是因為父親剛剛跟我發了火,勒令我必須等香港上市的工作有了眉目再去內地。我的回答還是我可以兩地跑,不會耽擱正事,可也別想讓我耽擱自己的私事。

大哥笑著搖頭,顯然沒把我的話當真,只囑咐我好自為之,沒事別惹老爺子生氣,然後走了。

獨自一個人在辦公室,我斂去了笑,看著窗外烏雲翻滾的天空和下面大片的高樓大廈,只希望將要來臨的台風不至於影響到下午的航班。

這樣空中穿梭,自然很累,可是讓我一直待在香港,我恐怕真的會發瘋。

終於又見到她了,在我絕對沒有準備的一個場合,而她卻顯得從容。原來她一直留在那個城市工作,甚至見過我大哥蘇傑,我也曾見過她的老板。

但她既沒特意和我碰面,更沒特意去避開我。

她禮貌周到,遞給我名片,叫我蘇總,說“相遇只是偶然”。聽到她聲音低低地打電話和人約在酒吧碰面,我的心涼了。這麽說,她的生活裏已經有了別的男人。

我送她去三裏屯南街後,開車回自己住的酒店,可是怎麽也無法平靜,想來想去,還是拿了車鑰匙去了她和徐總住的希爾頓酒店。查到她的房間號碼後打電話上去,她還沒回。我坐在一樓咖啡座,喝咖啡等著她。她一向好靜,卻也會和人約在酒吧,並且這麽久還不見回來。也許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吧。

終於透過玻璃長窗看到了她,她下了出租車,冬夜寒風中,她向後掠著頭發,微微搖晃一下才站定,正要往裏走,一個高個子男人追了過來將她的包遞給她。兩人笑著揮手說再見,那男人上出租車離去了,她大步走進來穿過大堂,去電梯那邊。我原地坐著,突然沒了上去叫住她的勇氣。

她已經有了她的生活,我還應該再去打擾她嗎?我的想念對她而言也許只是一種困擾。

這樣嫉妒,這樣患得患失,在我是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