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第6/7頁)

“等在這裏,我去取車。”他走進了風雪之中。

她知道今天要叫出租車很難,而且穿著如此單薄在冬天的路邊吹風並不是件有趣的事,當然安心等在原處。

“他到底還是忍不住來了。”紀若櫟的聲音從她身後幽幽傳來,她回頭,只見紀若櫟站在她身後,化了精致妝容的面孔透著點蒼白。

“紀小姐,這裏風很大,當心著涼。”辛辰見她只穿了單薄的晚裝,提醒她。

“看見一個驕傲的男人為你折腰是什麽感覺?”

辛辰有幾分詫異地看著她。

紀若櫟的眼睛是異乎尋常的明亮,聲音卻十分輕柔,“我愛了他五年,從來把他的驕傲、冷靜、睿智當成他最可貴的特質,願意仰望他的不動聲色。可是突然之間卻發現,他會在另一個女孩子面前放棄所有的矜持,你覺得我又是什麽感覺?”

“沒必要把這些拿出來做比較。”她敷衍地說。

紀若櫟哼了一聲,“是呀,你大可以跟我直說,這個男人就是愛著你,他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我應該輸得無話可說,根本沒有資本再去問為什麽。”

“這不是一場誰跟誰打的戰爭,紀小姐,沒有誰輸誰贏。我與他有著長長的過去,是我想丟也丟不開的部分。你愛他的驕傲、冷靜、睿智,嗯,我承認這些都是男人很吸引人的地方。可我在14歲遇到他時,他只是他,沒有任何附加的條件。我會喜歡上那時的他,就跟喜歡夏天的冰激淩和冬天的陽光一樣自然。”辛辰攏住大衣,歪頭想一想,“要鉆牛角尖的話,我是不是也得問,為什麽那樣愛過,也只不過是離開;為什麽離開以後,還要再見?這類問題是注定沒有答案的,我們沒必要追究下去,跟自己過不去。”

路非出現在門口,看向她們兩人,片刻靜默後,他伸手扶住辛辰的腰,“走吧。”然後對紀若櫟點點頭,“晚安,若櫟,雪有點大,開車回家時注意安全。”

路非拉開停在酒吧前面的黑色雷克薩斯車門,辛辰坐了進去,路非俯身,替她將落在車門處的長大衣下擺送進去,然後關上車門,轉到司機位,上車發動車子。

辛辰說:“我住在北三環……”

“我知道你住在哪兒。”路非打斷她,打方向盤將車開上大道,停了一會兒繼續說,“是呀,我知道。我還做了很無聊的事,昨天晚上守在你住處的樓下,想了又想,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打攪你。”

他這樣的坦白,加上紀若櫟剛才說的話,辛辰只能默然。隔了車玻璃望出去,只見一片風雪茫茫,前面車子紅紅的尾燈不停地閃爍。

“偶爾半夜醒來,我也會問自己:為什麽當初我會做離開的選擇。”

“有答案嗎?”

“我只知道,如果重來一次,我會做不同的選擇。”

辛辰輕輕搖頭,“你這也是鉆牛角尖了,路非。如果你留下來,守著那樣任性又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子,大概只會把她縱容得更加依賴,更加想拼命地抓緊你,加上種種現實的問題,那份感情可能仍然是沒有前途的。”

“你接受了一切,理解了一切,這麽寬容地看待過去,只會讓我更加質疑自己的選擇。從前我真的像我以為的那樣愛你嗎?我愛你的美,愛你的勇氣,愛你的坦率天真,甚至愛你的任性,卻唯獨忽略了你的不安全感,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不顧而去,還安慰自己,等你長大了,自然能理解。理解什麽呢?”路非發出一聲短促的笑,“理解我的愛來得太自私嗎?”

辛辰苦笑,“我求饒,別批評自己了,路非,我真是受不了這麽沉重的對話。現在我越來越覺得,其實性格就是一種宿命。我從來不是寬容的人,可是既不想怪別人,更不想怪自己的命。感情就像是沙子,捧在掌心也許可以多留一會兒,一旦拼命抓緊,就肯定會從指間漏掉,誰都抗拒不了。你走以後,我的生活既不悲慘也不墮落,所以你的自責對我沒什麽意義。再這樣下去,我就成了恃著舊情對你施虐,而你莫名其妙受虐了,何必呢?”

“是的,過去不可追回,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你現在沒有接受別人,那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辛辰側過臉去,額頭抵著車窗玻璃,久久沉默著。她衣服上的酒被車內暖氣一蒸,已經幹透,酒氣伴著她灑的香水味道在封閉的車內縈繞,帶來微薄的醺然感。路非並不繼續說什麽,只專心地看著前方。天氣加上平安夜外出狂歡的人流車流,北京的交通更顯擁堵,所有的車輛走走停停,緩慢行駛在風雪路上。然而再如何蹉跎路途,也有到達的時刻,終於,車停到辛辰住的公寓樓下。

路非伸手,解開辛辰的安全帶,輕撫她的頭發,含著微笑看著她,“我又讓你為難了吧?是呀,我努力說服自己,安靜等著就好,可總忍不住要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