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細節 遺失於過往(第5/7頁)

“跟我爸吃消夜,好像回來得不大是時候,哈哈。”

辛笛打著哈欠,“你回來得恰到好處,我正不知道怎麽開口說再見。調情這個東西,稍稍來一點才能讓心跳加劇,血流加快,多了泛濫了就沒意思了。”

辛辰會心地笑,絕對同意這話。辛笛隨手將包扔到沙發上,看她穿的裙子,不禁一怔,“這還是我剛學制版時的作品,記得嗎?是按你身材剪裁的,做好了讓你試穿,路非說好看,你倒是不領情,說像條面口袋,後來一直放在我衣櫃裏,這個樣式現在也不過時,配白T恤穿蠻好看嘛。”

辛辰略微一怔,“是哪一年?”

辛笛挑剔地將她推著轉到半側對著自己,蹲下身子動手重新綁裙帶,“喂,一個蝴蝶結你系這麽馬虎就跑出去了,簡直對不起我的設計,哪怕是早期的。我想想看,應該是我快上大三那年的暑假,你快讀高三吧。”

辛辰任由她整理系帶、調整裙擺角度,都不想抗議說馬上要脫下來換睡衣睡覺了,沒必要費這個事。

當然,是那個暑假,她快樂記憶到了尾聲的時候。那時她已經長得跟現在差不多高,喜歡的衣服是少女口味,不愛這暗淡帶點粗糙的藍色蠟染布面料,長過膝蓋不夠利落的樣式也很自然。她不像辛笛那樣對於與服裝有關的細節記憶力出眾,可照堂姐的說法,這條別致的裙子自己穿過,路非也評價過。

然而今天,她從衣櫥裏拿出來穿上,出門前對鏡自照,居然沒了一絲印象,她有點惘然,又有點釋然。

那麽,回憶總歸會在時間流逝裏漸漸淡去,更多細節會一點點遺失在過往中,終有一天,曾經的銘心刻骨也就會徹底雲淡風輕了。

送走父親辛開宇,辛辰恢復了工作狀態,重新長時間坐在電腦前處理圖片,一連一周根本不出門。

林樂清成了她這裏的常客,他時常拿著相機去拍這個城市的舊式建築,其余時間會帶了打包的食物過來,陪她一塊吃。飯後,她繼續工作,他拿她的筆記本整理自己拍的圖片,或者玩遊戲、看書,累了就不客氣地躺到工作室一側的貴妃榻上休息,直到辛辰要睡覺了他才走。

辛辰哭笑不得,“喂,你膩在我這兒不著家,我怕你爸過來找你,我算是說不清了。”

“你誘拐少男,這個罪名你逃不掉了。”林樂清大笑。

辛辰拿他沒辦法,只能由著他去。其實她也是歡迎林樂清的,他待在這邊,並不打攪她的工作,卻會在她連續對著電腦時間久了的時候突然將她的轉椅從工作台邊推開,移到陽台邊強迫她看會兒外面,聊一下天算是放松。

他認真告訴了她自己的名字,“林樂清。我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叫林樂平,那孩子只比我小六分鐘,倚小賣小,長期以欺壓我為樂。我們的名字合起來是個詞牌:清平樂,多有詩意。以後你叫我樂清,比較親切。”

辛辰忍笑,“那我要不要正式介紹一下自己。”

“不用了,我知道你叫辛辰,不過我喜歡叫你合歡,這個名字很好聽。”

林樂清幫她給花澆水,“我15歲到加拿大後,就靠幫我媽澆花修剪草坪掙零用錢了,怎麽樣,姿勢夠專業吧。”

她拍張鈔票到他手裏,“拿著,不用找了。”

輪到他哭笑不得,“明目張膽地占我便宜,合歡。”

辛辰把圖片修完,這天中午她頭次下樓,林樂清在下面等她,準備先一塊去廣告公司交圖片,然後她再陪他去拍一部分隱藏在小巷子的舊時建築。

走出來後,她吃驚地發現,臨街門面突然扯起了幾條長長的橫幅,赫然寫著“寧要市區一張床,不要郊區一套房”,“我們要求公平合理的拆遷補償”之類的內容。原來貼拆遷公告的地方,貼上了墨跡淋漓的大字報,非常詳細地分析這一地帶新房子的價格、拆遷公司給出的補償在同等地段居於什麽水平、《物權法》有關內容解釋之類,號召全體住戶團結起來抵制不合理的拆遷,到處站著三三兩兩的鄰居,議論的自然是拆遷。

林樂清笑道:“你真是與世隔絕了,這幾天你們這裏一直都這麽熱鬧。”

他正拿出相機拍著這場面,旁邊有人還問:“小夥子,你是記者嗎?”

他搖頭,正要說話,突然有人叫:“樂清、小辰。”

朝他們走來的是路非和一個穿碧青色真絲上衣、灰色麻質長褲的三十來歲的短發女子,林樂清笑著答應:“嗨,你們好。大嬸嬸,你怎麽在這裏?”

那女子笑道:“正和設計院的人來看現場情況,他們出的初步方案我不是很滿意。小辰你好,好久沒見了。”

辛辰微笑,“你好,路是姐姐,的確是好久不見。不好意思,我得去辦點事,先失陪了。”她對路是、路非姐弟禮貌地點頭道別,林樂清也對他們揮下手,“我們先走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