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過去的只是時間(第2/8頁)

辛笛不想轉述她媽說得比較刻薄的那句話,只聳聳肩,“總之,我是晚熟加冷感,沒得救了。”

“那倒不是,不過,阿姨一直把你保護得很好。”路非在心裏默默地想,不像辛辰,沒有任何保護,太早接觸了對一個孩子來說過於現實的世界。

“是呀,她老人家把我保護成了……”辛笛本來想說“28歲的聖處女”,總算及時縮了回來,心想這也怪媽的話,未免不公平,在戴維凡那家夥面前坦白就已經足夠丟人,莫不是當處女當得失心瘋了。她只能長嘆一聲,“保護成了感情白癡。”

“你哪裏白癡了,你是光風霽月。”路非莞爾。

辛笛擺手,“拉倒吧,這聽著不像安慰像挖苦。可是有一件事我非得問你了,你這次回來,表現得很奇怪哎。你出國連讀書帶工作快四年,回來在北京工作三年了,我算術不好也知道,前後加起來有七年了。這不是一個短時間,中間你差不多從來沒跟辰子聯系過,你不會以為她會因為十六七歲時喜歡過你,就一直玩什麽寒窯苦守默默等著你吧?你也知道,追求她的人一直很多。”

路非和辛笛從幼兒園時期就開始認識,她也是他保持聯系和友誼時間最長的朋友,他並不想瞞她什麽,可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停了一會兒才開口:“不是你想的那樣,小笛,我從來沒自大到那一步,而且我哪有資格對小辰有什麽要求。”

“你想追求辰子嗎?”

“如果她還肯給我機會。”

“我不得不說,你真的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你在國外是沒辦法,可是三年前回國時就應該留下來直接跟她說啊,為什麽一聽她去西安旅遊了,你一天也不願意多等,馬上改簽機票,提前回了北京,三年間再沒回來?以前還時不時發郵件打電話告訴我行蹤,這三年也不怎麽跟我聯絡了。”

“發生了一些事,小笛。”良久,他才繼續說,“而且,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了一些我早該知道的事。”

辛笛當然好奇,可是知道他不想細說,而她也並不願意追問,她不喜歡這樣沉重的氣氛,“真受不了你啊,你表現得好像突然陷進了情網。”

“我早陷進去了,而且一直陷著,只是我自己竟然不知道。”

路非的聲音低沉,伴著室內低沉的爵士樂,辛笛只覺得心中有微妙的動蕩,她隨口一問,根本不指望從來不輕易坦白心思的路非會交代什麽,沒料到他今天卻如此直白。

辛笛看向剛才辛辰坐的角落,那邊空空如也。她再度長嘆,拿起啤酒瓶,大口喝著,然後放下瓶子,仰頭對著天花板笑了,“路非,原來你也有意亂情迷的時候,不是一直持重得像生下來就成熟了。我沒看錯啊,我家辰子在少女時代果然是無敵的。”

路非早習慣了她看問題詭異而與眾不同的角度,只微微苦笑。意亂情迷?這個詞對他來說倒真是確切,面對那樣陽光的微笑,那樣柔軟的嘴唇,那樣勇敢到全無畏懼和猶豫的眼睛,他的確違背理性,亂了,也迷了。

“不過辰子變了很多。”辛笛依然看著天花板,輕聲說。

誰能不變呢?就算是在她眼裏一直遊戲人間的戴維凡,尚且感嘆“沒有人能一路年少輕狂下去”。而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接受職場規則,學會了妥協,每個季度做著同樣的事情,一邊盡力主張自己的設計,一邊又融合整個設計部門意見修改定稿,這個反復的過程猶如拉鋸一樣來回磨蝕,已經不知不覺改變了她。

可是對著辛辰,眼見曾經生機勃勃、任性張揚的堂妹現在變得冷靜大方斯文得體,辛笛只覺得迷惑,她不能接受心目中那個恣肆揮灑的青春美少女現在泯然眾人,只能在自己的設計裏去找回那樣的奔放不羈。

然而辛辰的改變其實也是在不知不覺中來的,至少沒有任何標志性的大事發生,沒有諸如一夜白頭一夕轉性那樣戲劇性的劇變。辛笛的父親對他一向偏疼的侄女的變化只認為是“女孩子長大懂事了”,就連一向不喜歡辛辰的李馨,也勉強點頭同意這一說法。

辛笛再次對自己的記憶力和對感情的觀察感到無力。

“辰子現在對什麽都不太在意,沒以前那麽尖銳,甚至能說得上寬容了。”

路非白天見過那個漫不經心的笑容,“她這幾年工作還順利吧?”

“還好啊,她大學畢業那會兒,我爸爸自作主張給她安排了一個事業單位打字員的工作,說是有轉正式編制的機會,她去上了不到一個月的班,就跟我爸說她不想做了。”

想起往事,辛笛笑了,父母為這事都很不高興,可是她能理解辛辰,到一個暮氣沉沉的單位當打字員,換了她,大概最多只能勉強待三天,“她說她只任性這一次了,然後去西安玩了大半個月,回來後自己找工作,後來開始在家接平面設計和圖片處理方面的活,已經做得很上道了,收入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