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是風動(第2/9頁)

“周總酒量大,這點酒是毛毛雨吧!”她心不在焉地應道。

“哈哈,沒那麽誇張,少寧倒是喝醉了,還是我送他回的公寓。他吐了好幾次,我想打電話給你,他不讓,說你要早起。看看,多知冷知熱啊!童老師,要好好把握啊!”

她是想表示感動一下的,可說出口的卻是:“很晚了,別讓你太太擔心,我送你下樓。”

周子期看看她,呵呵一笑,也是個聰明人:“那你一會兒替我跟淩老師打聲招呼,我就不打擾人家小兩口了。”

她只把他送到樓梯口,然後回到公寓,沒進房間,而是推開洗手間的門,她也吐了。

海浪聲由遠及近襲來,帶著鳥類拍打翅膀的聲響,然後是輕揚的吉他聲飄蕩在屋內。這是童悅的鬧鈴聲,是專輯《我的海洋》的主打曲。《我的海洋》是台灣第一張本土海洋唱片,聽海、看海、玩海,在海浪聲中聆聽幸福的感覺。

彥傑去上海工作前,他們一起到沙灘上玩,他顯得有些惆悵:“真的不想離開青台,這兒的天空都比上海的要藍。聞不到海的氣息,我不知道會不會失眠。”

但錢燕希望彥傑能去大都市發展,那也是彥傑父親的期望。

她用省下來的零花錢給彥傑買了《我的海洋》這張專輯,鄭重地在上面寫下:哥,我會陪你的,小悅!

彥傑帶著專輯和一個大的行李包去了上海,她就從網上下載了《我的海洋》的主打曲做鬧鈴。音樂一響起,仿佛彥傑在隔壁輕輕敲著喊她起床,一天的心情都是愉快的。

筆記本、教科書、批閱的試卷,裝進電腦包前再次檢查了一遍,然後她才去洗漱。

稀飯是昨晚煮好的,冰箱裏有包子,拿出來蒸了,小菜就是榨菜。熱稀飯時,她還給自己煮了個雞蛋。她的早餐雖然簡單,但營養全面。

淩玲怕胖,一般是不吃早餐的。

童悅坐下來吃早飯,擺在陽台上的洗衣機就開始工作。吃完早飯,晾好衣服,五點三刻,還有十五分鐘,足夠到她步行到學校了。她有時會想:當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獨立完成,所有的節奏都井然有序,一個人過有什麽不好的?

以前葉少寧揉著眼睛,牽著她的手下樓,將她塞到座位上時溫柔地扣上安全帶,車子在黎明時分疾行著,那場景仿佛已是幾個世紀前的古老往事了。

房子找得很不順利。實中學區範圍內的出租房只有在暑假時才會房源旺盛,現在大部分房子都被盼子成才的家長們租去了,余下的一部分要麽是太簡陋,要麽就是太昂貴。童悅也到學區外的房屋中介所看了看,有些是挺不錯,但是離學校太遠,童悅想都不敢想。秋天很快過去,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冬天。在黑暗的冬夜和清晨站在站台上等公交車,會覺得整個人生都非常黑暗。

路上經過書香花園,她在小區大門外站了一會兒。這個小區共分四期,第一期和第二期已交付住人,三期、四期同時開工,施工現場外還砌了高高的圍墻,已經入住的住戶絲毫不受影響。小區裏有網球場、籃球場、遊泳池,還有孔子、屈原手握書卷的雕塑。鵝卵石鋪就的小徑邊上,薔薇花的枝葉已開始發黃。是真正的有書有香,小區名取得很貼切。向往當然是有的,但童悅很務實,她從沒奢望過有一天要把家安在這裏。她不能為難自己,更不能為難那個願意陪伴自己到老的人。

有些日子不聯系的桑晨跑來學校看童悅。兩人在外面吃的午飯,點了幾個家常菜。

“最近沒出什麽事吧?”桑晨的眼影畫得像兩口深井,看著挺驚悚。

童悅搖頭:“忙得沒空出事。你這個夜貓子不在家好好睡覺,怎麽大白天的跑出來轉悠啊?”

桑晨朝她翻了個白眼:“這不是不放心你嘛,看不到你這張面癱臉,我不得安寧啊。你和那個葉總是來真格的?”

那次敏感性哮喘發作後,她給桑晨打過一次電話,默認了葉少寧是在追自己。桑晨在電話裏支支吾吾很久,有些欲言又止。

“真的又怎樣?假的又怎樣?”

桑晨斟酌了半天,說:“童悅,咱們別較真,做做夢可以了,和那樣的人過日子挺累的。我聽說過他的一些事,反正是咱們望塵莫及的。你反正都老了,繼續老下去也沒什麽關系。”

童悅真是哭笑不得,桑晨寬慰人的本事簡直可以把死人給氣活了。

“知道啦,桑二娘,快吃飯,老師賺錢不容易。”

桑晨的大腦結構簡單,說完就算是完成任務了,拉著童悅到附近的步行街逛。看到有一家小店叫“香閣”,布置得很有情調,精巧的架子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百種香熏油。桑晨的腳像生了根似的,一瓶瓶地嗅著,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