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彗星來的那一夜(第2/11頁)

童悅萌萌噠地上了樓,微暈的燈光照在暗花地毯上,每個房間都十分隱秘,而且隔音。裏面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外面走廊上的人,外面卻看不到裏面發生的事。

好不容易才找到888的房間。敲了敲門,沒人應聲。又等了一會兒,慢慢把門推開,震耳的音樂瞬間襲來,童悅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下。房間裏,一群男男女女坐著,分配很均勻,一男搭一女。有一個挺著大肚的男人在唱歌,搭档的女人就在旁邊搖鈴。那哪是唱啊,把韓紅的《天路》吼得有如狼嚎。童悅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忙垂下眼簾,把果盤擱下就準備撤離,身後的蝴蝶結卻被人給拽住。

她回過頭,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角落的男人,一手支著沙發座,一手拿著玻璃杯不急不慢地晃著。燈光暗得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俊秀的輪廓,偏那樣的輪廓童悅一眼就認出來了。不到一月,遇見三次,青台的版圖似乎需要向外擴展一下了。

這種場合,好像做出故人相見的樣子是不合適的。童悅收回目光,投向拽著蝴蝶結的男人:“您還要點什麽?”

那男人就是剛才唱歌的,號出興致了,眯起一雙金魚眼:“你應該說,主人,你還要來點啥?哈哈,這位小妹妹長得挺不錯的。來,坐下,陪主人喝一杯,一會兒主人給你小費。”

童悅差點把晚上的飯給噴出來,在座的人也都笑了。

“就喝這個?”童悅不能拆桑晨的台,沉住氣。

“妹妹想喝啥?”男人做出一副憐香惜玉的樣子來。

“先白後紅再混著來。”

“行,行,都聽妹妹的。”

“那主人您等著,我下去拿酒。”

“別讓主人久等啊。”男人又把玩了一會兒蝴蝶結,這才松開。

童悅轉身,眼角的余波瞥到見過三次的故人似乎正專注著手裏的酒杯,並沒有認出她來。

桑晨在江湖混久了,什麽人沒見過,提了一瓶香檳上去,陪喝了一圈,就把妹妹的事給解決了。

“沒事。賺得回來,那些人都是搞地產的,有錢,想什麽時候宰都可以。”桑晨說完便不敢再使喚童悅了。素面的童悅在哪兒都是讓人不能忽視的美人,只是童悅對於自己的容貌毫不在意,除了和“大寶”天天見,連口紅都難得買一支。

童悅點點頭,專注地聽音樂。音響裏放的是一首經典的狐步舞曲,旋律搖曳虛渺,讓人想到狡猾的舞步你退我進我進你退煞是湍急。

十一點,童悅向桑晨告辭。桑晨在吧台裏把杯子一個一個洗好,再用幹布細細地擦幹,額頭上生出細密的汗。

童悅不知道桑晨的債還了多少,看這樣的忙碌程度,應該很快就能脫貧致富。然後等張青回來,她把他藥暈或是打斷腿,不管是傻了還是癱了,總有個人陪著,也算是個喜劇結尾。沖著這個結尾,即使再忙再累,也是值得的。

自己呢?童悅總覺得自己以後會像太空裏被丟棄的垃圾,永遠靜立,沒有一個歸宿之地。

她有一點不甘心,凡高在《星空》裏寫: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但總有一個人,總有那麽一個人能看到這團火,然後走過來。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然後快步走過去,生怕慢一點他就會被淹沒在歲月的塵埃裏。我帶著我的熱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溫和,以及對愛情毫無理由的相信,走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結結巴巴對他說:你叫什麽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這樣的幸運看到這團火。

九月的青台,夜裏是涼爽的,風帶著大海的鹹澀,吹在身上有點黏。回租處要到對面去坐車,她看看車流,正打算穿過去。

一輛黑色奧迪A8從夜色裏駛過來,經過她身邊時,車緩緩停下,車窗半降:“嗨,女士,要搭個便車嗎?”

她怔怔地看著那張溫和的笑臉,很禮貌,卻不模糊。她記得他姓葉,名字叫什麽呢?

童悅搖搖頭,這只是作為一個女子的自律,並不代表出自內心的誠意。

“其實這只是我的一個借口,我好像喝多了,需要一個代駕。我住荷塘月色小區,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街道的黑暗並不是純黑,而是淡淡的墨色。墨色裏,她看到他的眼睛像河底的石子一樣安靜清涼。童悅的心驀地一緊,然後悄悄加了速,呼吸同時變得緩慢而凝重。

他推開車門下來,把車鑰匙塞到她的手裏:“會開車吧?”

“嗯!”她不僅會開車,換燈泡、修門鎖、馬桶這樣的活,她也做得來,“但我開得……不太好。”

“沒事,街上現在車很少。”

童悅仰起頭看他,在這樣的距離下,他眼裏的亮光被放大,變得沉甸甸的。她慢慢垂下眼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