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陳孝瞧著姬澤情狀。一時無言,

作為宦官, 他不懂男女感情。可他曾經在太極宮中多年, 看到過神宗皇帝對唐貴妃的傾情。在那份感情裏, 姚皇後母子三人是微不足道的犧牲品。到如今,姚皇後的兒子已經長大,成為大周新帝, 亦深深的愛上了一個女子。他衷心希望姬澤能夠得償所願, 與昭國郡主一心一意相守在一處,少將一些無關人等牽連在其中。

垂眸斟酌用詞, “聖人,您是大周皇帝,這天下江山都是你的, 想要什麽得不到?昭國郡主年紀小不懂事, 偶爾走錯了方向也是有的, 您莫要太過記放心上, 日後郡主想明白了,總是能夠醒悟。”

姬澤唇邊噙起一絲苦澀的笑容, “朕富有四海又如何?”若他肯用強權強迫, 顧令月到如今定已經是屬於他的。“朕希望的是阿顧心甘情願的喜歡朕。”

陳孝聞聲無言, 這世上, 最難得的就是兩情相願。

姬澤情思憂疾,覺一陣陣隱隱疼痛從頭部泛起,似乎是風疾發作起來。撫著額頭發出一聲□□,

“宣禦醫馮轍速速前來。”

太極宮夜色漸漸深沉, 天際露出一縷淺淺曦光,一夜緩緩過去。

神龍殿的艾熏燃燒了一夜,皇帝的風疾發作,頭痛欲裂,直到清晨方好轉一些,面色蒼白,神色抑郁,鳳眸之間的神色銳利猶如刀刺。

禦前伺候的內侍戰戰兢兢,“聖人,外頭大朝會該開始了!”

姬澤唇角湧起一股諷刺的笑意,點頭道,“朕知道了!”

煊赫天光照耀在巍峨雄偉的兩儀殿上,一眾大周臣子穿著莊重官服,手持笏板列隊殿中兩側,恭敬拜見在禦座中的皇帝。

姬澤坐在殿中禦座上,覺頭顱中依舊殘余著些許疼痛,心中升起一股淺淺的不耐煩之意,希望能夠早些結束朝會退回便殿。

朝上一眾文武朝臣似乎也瞧明白了皇帝速戰速決的心意,今日國事稟奏的比往常都要快一些。

待到處置完一條朝事,眼瞧著朝堂靜默了一下,姬澤心覺再無他事,打算開口退朝退入甘露殿休養。禦史唐風順忽的持著笏板出列拜見皇帝,慷慨陳詞道,“臣唐風順有事啟稟聖人。”

“漕渠修建之事,勞久無功,系勞民傷財之舉。微臣前日前往渭水河旁,遇修建工事的民工攔臣道路喊冤,陳說修渠工地慘狀。工頭監工苛刻盤剝,民工自早到晚勞碌,尚吃不飽飯,幾乎逼人至死。”伏跪在地上,須發皆張,重聲懇求,“微臣懇請聖人為天下民生念,懸崖勒馬,廢止漕渠修建工事,重重懲治官員。”

重修漕渠乃是姬澤欽定的國策,這兩年來,親派尚書左丞崔郢前往監督工事,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寄予希望甚厚。此時聽聞唐風順奏請廢止此事,眉目之間閃過一絲陰翳之色,勉強言道,“漕渠重修乃是國家大事,不可輕動。唐卿所言漕渠民工遭受酷烈盤剝之事,朕會命京兆尹前往查證,若確實有此事,當對涉事官員嚴懲不貸,水利之事一時看來折騰,長久卻是利國利民。”

“此事容後再議,”拂袖道,

“今日朝會到此為止,諸位卿家請回吧。”

唐風順年紀老大,為人忠勇,但性情古板缺失變動,見皇帝對自己奏事答論敷衍,不由心生激憤之意,砰的一聲跪在地上,“老臣懇請聖人三思。”

“聖人可曾去過漕渠工地?那兒流民堆積,餓殍遍地,堪稱人間慘狀。漕渠修建尚未見好處,如今已經榨幹百姓血汗。臣懇請聖人為百姓計,停止發水系。將已經征調的民夫都遣返回去。”

姬澤聽聞唐風順激憤之言,只覺頭顱之中疼痛隱隱重新泛起,心中越發煩躁起來,生硬道,“此事朕心中自有定見,唐卿不必多說。”

唐風順心中激憤,“砰”的一聲跪下來 “還請聖人為天下計,今日聖人不收回成命,老臣寧願跪死在這兒。”

姬澤因著□□本就心中積郁郁火,和著纏繞了一宿的風疾頭疼,心態不穩比諸旁日多了幾分爆炸,被唐風順步步緊逼激動了怒火,“好,朕成全你。”

“來人,”厲聲吩咐,“將這逆臣托出去仗罰。”

殿外禁衛軍高聲應是,入殿內將唐風順拖行出殿。

滿朝文武大臣相顧駭然,不意今日朝上發生如此變動,紛紛上前勸阻道,“聖人,唐禦史一片忠心體國,還請聖人慈愛,免了唐禦史責罰。”

姬澤聽聞眾臣勸阻,面上出現一絲踟躕之色。

唐風順卻絲毫不體恤同僚求情之情,梗著脖子悲憤道,“老臣一片忠心,聖人若不肯納諫,定如前朝煬帝一般,日後遭受亡國千古罵名。”

姬澤聽聞唐風順逆語,面色神色復轉為陰翳至極,冷笑道,“大周如今國力鼎盛,萬國來朝,百姓安居樂業,唐風順卻妄語亡國之言,其心可誅。朕倒要看看,日後究竟是朕遭罵名,還是你被史書記載昏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