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犀角杯

宇文初端然道:“這是應該的啊,閔氏乃是聖上的母族,他們多了一份力量,就意味著聖上多了一個忠心之人,這是社稷之福,我等應該為聖上感到高興才是。”

朱長生和敬松沉默片刻,全都跟著他笑了起來:“真是社稷之福。”

宇文初也不計較他們笑得太假,招手叫人過來:“去拿兩壇五十年的梨花白,再弄一桌好菜。”回頭朝著朱長生和敬松笑道:“後日回京。”

有得吃又有得喝,朱長生和敬松當然不會有意見。只是朱長生向來奸猾多心眼,喜歡暗裏揣測主人的心思,忍不住陪著笑問宇文初:“殿下可是遇著什麽歡喜之事了?”先有宇文初一反常態地刁難傅明珠,再有他深夜約見傅明珠,剛才又讓他去找傅明珠扔掉的鞋,現在聽說傅家悔婚悔定了,臨安王倒了黴,他就高興得要請他們吃喝,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對那位母狼一樣的兇悍的傅明珠有點那什麽心思呢?畢竟少年都愛美色麽,傅明珠的美麗可是數一數二的。如此一來,處心積慮才謀得賜婚的那位江二姑娘可就慘了。

宇文初淡淡掃他一眼,嚴肅地道:“當年先帝薨逝之際,曾讓本王多多照料臨安王。可惜這些年臨安王一直不懂事,也不聽勸,本王就算想幫他也無從下手。這回好了,他終於懂事了,知道趨利避害,又得到閔太後和聖上的憐惜,性命無憂。本王很是欣慰,將來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見著先帝也不至於羞愧而走。朱長生,你覺得這個理由夠不夠?”

這個理由當然太夠了!朱長生諂媚地奉承道:“殿下手足情深,實在是讓小的敬佩。稍後小的一定要敬殿下三大杯,還請殿下莫要推辭,給小的這份薄面。”

宇文初輕哼一聲:“本王何時要和你喝酒了?你配嗎?”

朱長生愣住,多一句嘴就少了一頓吃喝,這是怎麽說的?自作孽不可活麽?卻也不敢多言,退下去盡心盡力地整治宴席。敬松跟出去,悄聲道:“你越活越傻了,殿下的心意也是你我能胡亂揣測打聽得的?”

朱長生擦了一把冷汗,小聲問敬松:“你有沒有覺得殿下最近頗為反常?”

敬松瞪他一眼:“敢情你是沒把我的話聽進去,你自己要找死我不攔著你,別拖累我。”言罷徑自走了,剩下朱長生獨自揣摩不已。

明珠在床上一連躺了兩天,覺著全身骨頭都生銹了,聽說半剪的身契辦好了,趕緊跑去看人。

半剪被傅明正安置在清凈的東北角,這裏住的人最少,來往的都是深得信任的老仆,當然也就不怕消息泄露出去。半剪正獨自坐在屋子裏吃飯,聽見門響就擡起頭來,見是明珠,就沉著臉把頭轉開。

明珠十分自覺地在一旁坐下來,點著桌上的菜肴笑道:“涼拌黃瓜、小油菜、冰糖肘子、三鮮湯、醉蝦、炙羊腿,還有酒,你吃著可還合胃口?”

半剪不答話,將嘴塞得滿滿的,恨恨地嚼。

“哎呦!我好疼啊。”明珠裝腔作勢地捂住臉喊了一聲,眼睛悄悄瞟向半剪,恰逢半剪也悄悄兒地看她,兩個人目光對上,她立時十分無賴地笑了,半剪又氣又羞,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聲罵道:“醜人多作怪!臉這樣的難看,不知道藏著,偏要跑出來嚇人。”

明珠涎著臉道:“你也知道我這臉難看見不得人啊?那你知道是為了誰才變成這模樣的嗎?”

半剪沒好氣地道:“我不知道!”

明珠跑到他對面坐下,托著腮盯著他道:“你真不知道?難道你的腦子被宇文佑給打壞了?只知道吃飯吃肉喝酒,其他都不知道了?你好可憐哦。”

半剪忍不住,將碗使勁一放,瞪眼:“你要幹嘛?”

“這麽兇做什麽?”明珠瞅瞅周圍的陳設,笑著和素蘭道:“咱們家的下人住得不錯,吃得也不錯嘛,還能單獨開小灶。”

半剪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素蘭佯作不知,柔聲道:“姑娘您可錯看啦,奴婢們可沒這福氣住這樣的地方,吃的麽,除非主子恩典,不然都要吃大灶的,斷不可能吃這樣的小灶。”

明珠就指著半剪問道:“那他是怎麽回事?”

素蘭一笑:“四爺吩咐過的,半剪小哥和其他人不一樣的,他是觀主的俗家弟子,現在只是暫住咱們府裏,必須當貴客看待,誰敢怠慢就要挨家法。”

“都聽明白了?”明珠戳戳半剪,“賭得起輸不起的小人。”

“誰賭得起輸不起?你說誰呢?”半剪臉紅脖子粗的一挺胸脯,臉色卻是沒之前難看了。

明珠鄙夷道:“誰結巴誰心虛我就說誰?是你嗎?不是你激動個什麽?”

“好男不跟女鬥!”半剪扭過身子,背對著明珠,嘴噘起老高。

明珠笑笑,示意素蘭把她帶來的東西拿出來,一只又圓又大的老葫蘆,外表紫紅如漆,拔了軟木塞,一股醇香甘冽的酒味兒就飄了出來。再拿一只精工細作的荷葉犀牛角杯,注入酒水,自言自語:“人家都說,犀牛角杯可以增酒之香,且犀牛角的藥用成分還能溶解在酒中,久飲可以強身健體。這只杯子得來不易,還沒舍得用過,這次可要嘗嘗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