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事業(第2/8頁)

林勝男懵懵懂懂地喊了一聲“姐姐”,隨即又道:“我記得的。”

葉春好瞧出來了,這小女孩真是個“小”女孩,自己把她當成情敵看待,那真是無聊至極。

雷督理這時把小蘭芳打發走了,對著葉春好也沒個稱呼,直接就問:“嘉田呢?”

葉春好答道:“不知道。”然後她向後看了看,又笑道,“也不是人人都愛看戲,他是不是陪著那些人在哪裏消遣呢?”

說完這句話,她見雷督理方才本是喜笑顏開的,這時那臉上的喜色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隱隱的怒色。若是不見葉春好,他也想不起張嘉田來,如今一想起張嘉田,他忽然發現這小子連著許久沒有露面——自己屈尊紆貴地到他家裏做客來了,他這主人竟敢把自己晾在了這裏,真是豈有此理!

於是他站了起來:“既然你身體不舒服,那就早點回家吧!”

說完這話,他不管葉春好的反應,也沒再看林勝男一眼,轉身就自己先走了。

雷督理走到一半,張嘉田從天而降,把他堵了住。

雷督理腳步不停,沉著臉說話:“我以為你把我忘了,原來你還知道你家裏有我這麽一位客人。”

張嘉田不辯解,只對著他傻笑:“我沒請過這麽大的客,忙昏頭了。大帥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好不好?”

雷督理承認他這句話是實情——他是一步登天,也相當於是窮人乍富,當然富也富得沒體統、不體面。他擡頭看了張嘉田一眼,而張嘉田抓住了這一眼,笑眯眯地又向他說了一車的好話。

他不便當眾訓斥幫辦,尤其今天還是幫辦的喬遷之喜,所以勉強放出一點好臉色,他決定今天不和張嘉田一般計較。

雷督理走後,張宅又熱鬧了一陣子,直到午夜時分,賓客才絡繹地散了。

林子楓帶著妹妹上了汽車,林勝男很為難——雷督理說走就走,可是他的軍帽還在她手裏呢。懷裏抱著那頂帽子,她坐在汽車上,問林子楓:“哥,怎麽辦呢?你明天把這帽子帶去給雷大帥吧?”

林子楓不屑一顧:“他又不是沒有帽子戴。”

“那也不能拿著人家的帽子不給呀!”

林子楓打了個哈欠,也覺得有些累:“今晚的戲怎麽樣?”

“挺好看的,就是中間有一段,那個老旦總是唱,唱個沒完。”

“雷大帥都對你說什麽了?”

“說戲來著。”

林子楓接二連三地打哈欠,對於今晚的一切都比較滿意:“好,你們談得來就好。”

林勝男聽了,感覺這話有點古怪,然而心裏也有一點竊喜。林子楓平素是不許她和男學生交往的,今晚她和雷大帥談了許久,其實也有一點負罪感,因為雷大帥終究也是個異性。現在看哥哥的意思,自己和雷大帥談一談是沒有關系的,那麽先前的負罪感,也可以消除掉了。

汽車停到了林宅門口,林勝男依然抱著那頂軍帽,垂頭溜回了自己的房間。把軍帽放在床上,她先按照平日的習慣洗漱更衣,然後只留了床頭一盞小壁燈照明,自己靠著床頭半躺半坐了,將那軍帽高高地拋著玩。忽然一下子沒接住,那軍帽直接扣到了她的臉上,她嗅到了一點淡淡的香氣。

拿下軍帽仔細看了看帽子裏頭,她看到了一圈隱約的發油痕跡,可見這頂軍帽,他也戴了一陣子了。低頭湊過去又嗅了嗅,她把軍帽重新扣到了自己的頭上,心裏很快樂。

世上有林勝男這樣正快樂著的,也就有葉春好那樣不快樂的——雷督理這一路上對她都是不冷不熱,臨到家時,他像是忍不住了,忽然問了她一句:“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了?”

他問的是她的身體,她便答道:“我吐了一次,現在舒服多了,沒什麽事情。”

雷督理知道她的健康無大礙,就又不理她了。及至到了家,葉春好在臥室裏忙忙碌碌地鋪床展被,又主動地為雷督理放好了洗澡水,然而雷督理始終是不肯上樓。於是她胸中像噎了塊石頭一樣,胃部又難受起來了。尋覓著下了樓,她在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裏,找到了他。

他身邊沒別人,獨坐在房內的一架鋼琴前。手指拂過那黑黑白白的琴鍵,他也不是要彈,只像是在擺弄著玩。

葉春好早就感覺這架鋼琴來得突兀,這時就忍不住問了:“我很好奇這架鋼琴的來歷。你也並不會彈這個呀!”

雷督理頭也不回,慢慢地答道:“這是瑪麗的東西。”

葉春好聽了這話,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倒是沒什麽醋意,因為知道他和瑪麗馮是絕無可能再續前緣的。

“那……”她猶豫著又問,“你在想她嗎?”

雷督理搖了搖頭:“我不是在想她,我是在反思。”

葉春好感到了不安,走過去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反思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