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立威

和賢這一病,雖然十有八九是五少夫人小題大做,但台面上的工夫也不能拉下,給太夫人請了安,又到清平苑去向許夫人報備了一番,五少夫人又帶著七娘子進了樂山居的小花廳,趕著吩咐人去給和賢請大夫,才笑著沖身邊的小丫鬟招了招手。

“小富春過來。”

七娘子在五少夫人身邊看了這麽久,當然不會不知道,五少夫人身邊最信重的丫鬟也就是小富春和小羅紋,從來家務,這兩個丫鬟倒可以為她做了三四分主,她笑了。

“還是嫂子疼我。”七娘子就誇獎五少夫人。“知道我乍然接手家務,肯定是兩眼一抹黑,也舍得將小富春留給我。”

五少夫人也沒有謙讓,而是罕見的笑眯了眼,受了七娘子的誇獎。“六弟妹這是哪裏話,一家人當然要互相扶持。你雖然聰穎,但初來乍到,未必鬥得過那些千精百怪的老媽媽們,有小富春在,好歹可以給你壓一壓場子。”

許家畢竟是大戶人家,妯娌們私底下鬥得再厲害,大面上要是出了錯,惹惱了平國公,就算七娘子是最沒面子的那個,五少夫人總也要受池魚之殃。這道理,兩妯娌心裏也都明白。

五少夫人又和七娘子客氣了幾句,就從身邊解下了一枚小鑰匙,放到桌上,笑道,“這是家下總賬的小鑰匙,六弟妹拿著,免得有需要取用,還要找我現拿。”

平時管家主母身邊當然少不了鑰匙、對牌和賬本,一般都是由心腹小丫鬟代為保管,只有賬房內每年進出盈潤的總賬冊,平時也是妥善保管,只有到了年底對賬的時候,才由主母親自拿出鑰匙前去登冊。可以說這一把小鑰匙裏,凝聚的意義絕不止一本賬冊這麽簡單。

七娘子眼仁一縮,笑盈盈地望了五少夫人一眼,拈起那黃銅鑰匙仔細地相了相。

五少夫人就微微地從眼底露了一點笑意。

卻不想,七娘子只不過相了一相,就又笑眯眯地將鑰匙推到了五少夫人跟前。

“我就是幫著五嫂管幾天家,這樣的總鑰匙,五嫂就是給我,我也不敢接呀——五嫂別怪我僭越,上有母親、祖母,這個家我們小輩只是幫著管管,總鑰匙交到誰手上,還得看兩個老人家的意思,我們小輩哪裏敢私相授受呢?五嫂說是不是這個理?”

小花廳裏頓時就靜了下來。

這番話光風霽月,透著那麽的正大光明,隱隱就露出了七娘子世子婦的身份,顯得五少夫人有些小家子氣了。非但在這當口稱起病來,把擔子丟給了七娘子,臨行前還要這麽算計一把……有時候人算計得多了,別人看著,倒都有些心寒。

幾個服侍人面上雖然沒有太多表情,但神色間那股微微的認同,卻很容易被品味出來。

五少夫人一下也沒話說了。

這個楊家庶女,和她姐姐真是一個家裏養出來的?

百般手段用盡,挖了無數個坑等著,她是一個都不往裏跳,偏偏言辭鋒銳之處不讓刀兵,臉皮又厚得過城墻……和這個人作對,就像是拿筷子夾玻璃球,本來就難辦,這玻璃球上還沾了無數的油!

她勉強一笑,也無心和七娘子打嘴皮子官司,只是掃了小富春一眼,就起身告辭。“一早上就打發人出去請了鐘大夫,現在怕是已經在扶脈了……六弟妹勿怪,都是做娘的人了,也懂得我牽掛和賢的心思。”

到底心裏有氣,就連告辭的話,都要說得暗藏鋒銳。

七娘子全當沒有聽到,滿面春風地將五少夫人送出了小花廳時,立夏和白露也已經聯袂而至。

這兩個大丫環一到,七娘子心裏就踏實了。上元雖然也跟在身邊,但她到底還差了幾分火候,很多事,也就只有這兩個人來辦,才能讓七娘子放心。

她一掃室內幾個丫鬟,無聲地嘆了口氣:只可惜立春命薄,前年難產已經去世,否則……

“這是我身邊的兩個丫鬟。”又壓下了心底的一點惆悵,笑著為小富春介紹。“府裏人多得很,恐怕你們原來不大熟悉,這幾天難免要一起辦差,都認識認識。”

小富春頓時低眉順眼地上前給立夏和白露行禮,“見過二位姐姐。”

七娘子乘便仔細地打量起了小富春。

這是個嬌怯怯的小丫鬟,穿著一身粉白藕荷的春裙,越發透著怯弱,說話聲音也一點都不響亮,只比蚊子叫大聲一些。和五少夫人身邊的另一個管事丫鬟小羅紋比,從氣勢上先就輸了不止一籌。這些天自己留心看來,只是勝在縝密兩個字上,比起嗓音響亮行事風風火火小羅紋,能力上也是要差一些的。

當然,她還是個一般的丫鬟,羅紋卻是開了臉的通房大丫環,兩個人的底氣也不一樣……能在後院出頭的女人,不管是下人還是主人,都不好小看。